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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转载]P.I.M.P(现代暗黑系AU,DM/RW,BY:一杯芒果不加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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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 发布于:2018-08-18 02:34
转自随缘 已授权
个人觉得这篇是Draco中心,哈利和德拉科的友情互动比较多,少量西莫X金妮,想来想去还是放到密室版区了。
作者文笔很棒,故事设定也很带感~

Chapter 1.
  依舊是那個周遭空氣裏混合了尿液的臊臭味和嘔吐物惡臭的小巷,隔了幾十米都能讓人嗅到那股下流社會的氣息。
  跩哥倚在小巷骯髒的土墻上,低頭給自己的香煙點了最後一次火。巷子里的風不小,讓他不得不用右手捂住打火機因為機油耗盡幾乎奄奄一息顫動著的火苗。
  跩哥的手指頎長白皙,骨節分明,消瘦得骨骼突出,但是柔弱得卻不像是男人該有的手。他曾經在吧檯跟潘西打趣,他的這雙手存在的目的只為了美妙的胴體。
  跩哥·馬份是個皮條客。顧名思義,流連于各個酒吧街頭,藉由著各色的男女,通過他們與形形色色的僱主們做愛來賺的他自己盆滿缽盈。
  香煙燃盡,煙灰沾染了跩哥身上暗灰色毛衣的衣角。羊毛混織就的材料被灼燒之後散發出一種奇妙的蛋白燒灼的氣息。跩哥沒有再任由它糟蹋自己的衣服,指尖輕輕撣了撣,將煙灰彈了出去,只在衣服上了留下一個落寞難看的黑洞。
  “馬份。”
  巷口處有聲音響起。不用抬頭確認也能聽出是跩哥那個老主顧的聲音,叫做馬修還是什麼來著的一個滿肚子肥油的蠢貨,滿腦子只有性愛和毒品,年近六十只能靠藥物硬起來的廢物。但就算是這樣也老是想搞跩哥手裡最好的貨,不過因為出手大方,跩哥還是很樂得與他做生意。
  跩哥將煙頭摁在墻上捻滅,雙手揣入褲兜中,走向了那傢伙。嘴角帶著玩味的笑容,讓人難以捉摸的弧度,有諷刺,又有調侃。
  “今天還有什麼好東西嗎?”他看起來急不可耐,一臉肥肉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之下顯得油膩骯髒,慾望在此之下暴露無遺,形成一種令人惡心的畫面。
  跩哥微笑著偏過了頭,朝不遠處酒吧的門口抬了抬下巴。
  “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

  今天是榮恩上班的第一天。
  說起來,這得是榮恩第一次得到的正式工作,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在家和學校之外的場合做過這種能夠得到報酬的工作。在弗雷跟喬治商店的那次不算,該死的,他們竟然以他擦的柜臺不夠乾淨為由扣掉了他在那裡干了足足三個禮拜的工資!上帝,要知道他可是他們的親弟弟。
  榮恩依照丁的說法在巷角找到了那家開在黑暗中的酒吧。酒吧門口拉了凌亂的霓虹燈和看起來髒兮兮攬客板,雖然外表相當糟糕,但似乎客流量還比較可觀。
  榮恩默默咽了咽口水,握著背包帶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緊了。
  他之前也的確斟酌過來酒吧工作會不會對於他這種第一次出來幹活的愣頭小子太過出格。但仔細想想,他只是做一個簡簡單單的酒水招待,拿一份微薄的報酬,不去牽扯什麼大事,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應該也出不了什麼差錯。
  上帝保佑,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況且丁給他介紹的那家酒吧在弗雷跟喬治嘴裡聽起來還算是挺不錯的樣子,如果他們敢聯合在一起耍自己一遭,等著平安夜那天從火雞里吃出一把匕首吧。
  不斷安撫著自己不自覺收緊著的神經,榮恩終於邁步走進了酒吧。
  裡面的裝潢跟外面的簡陋相差無幾,但是還算整潔。燈光昏暗,榮恩只得小心翼翼地看準周圍人行走的方向,躲開隱隱約約可見的墻壁和高立在旁邊的酒架。
  “第一次?”
  耳畔突然有人靠近耳朵發聲。聲音磁性優雅,混合著噴薄在耳邊的熱氣帶有強烈的蠱惑意味。
  榮恩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向後縮了一步,徑直踩進了後面人的懷裡,後背撞上了某人堅硬的胸膛,臉頰邊有柔軟髮絲擦過的觸感。
  後面那人也順勢摟過了榮恩的後腰,動作熟練而老道,榮恩能夠感覺到那人在他耳邊微微的輕笑,帶了譏諷的意味,讓榮恩很不舒服。
  “放開我!”
  榮恩掙脫出了那人不老實地在他腰上活動著的雙手,又是往後一大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這個時候才看清,眼前的人有著鉑金色的頭髮,蒼白消瘦的臉頰,頎長的身材,以及嘴角那抹似笑非笑有著滿滿嘲弄意味的神情。
  第一眼,榮恩就很討厭他。
  “你以為我喜歡摟著你嗎?”
  跩哥環住了雙臂,看起來意興闌珊。他不耐煩地垂下眼簾,漫不經心地打量了這個紅髮男孩幾眼。
  並不是很精緻英俊的五官,臉頰上還帶了幾粒礙眼的灰褐色雀斑,看起來就是一副粗笨的長相,身材與其說中等不如說夠差,讓人倒盡胃口。尤其讓跩哥覺得反感的就是那頭燒著的稻草似的紅髮,刺眼而又難看。
  本來還以為會是個送上門的好東西。
  榮恩看上去一副被侵犯的樣子,拉緊了背包帶迅速後退,又立刻混進了酒吧舞池扭動著的人群里。跩哥已經對這個看起來髒兮兮的窮小子失去了興趣,隨手取了一杯調好的馬提尼,晃著細長的高腳杯入了舞池。
  
  榮恩開始後悔自己做的這個決定。
  吧檯處有個褐發的女孩在擦著酒杯。她打著高高的鼻環,一隻耳朵打滿了耳洞,掛上了很多繁雜的耳飾,讓榮恩看得毛骨悚然。
  “抱歉,請問彼得·佩迪魯在嗎?”
  那女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帶著長期嗑藥的癮君子的那種恍惚和遲鈍,這讓榮恩不自覺地又嚥了嚥口水。
  “後面,左邊第一間,”她終於開口,“進去之前先敲門,至少給他穿個褲子把女人從床上趕下來的時間。”
  “好的——謝謝你——”
  榮恩忙不迭地離開那個讓他直起雞皮疙瘩的吧檯。
  這個地方的一切都跟他格格不入。

  “那傢伙是誰?”
  跩哥在吧檯坐定,指著剛剛離開的某個紅色影子,漫不經心地問道。
  “不知道,來找爸爸的小鬼吧。”
  潘西幫他倒滿了一杯威士忌。冰塊在酒杯里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跩哥將胳膊放在吧檯上,看著那個逐漸遠去的紅髮身影。
  “找佩迪魯?”跩哥將烈酒灌入喉嚨,抹了抹嘴角,“那雜種原來還喜歡被男人干屁股啊。”
  “沒準是他干那小子屁股呢,”潘西瞟了那邊一眼,“還有挺多人好這一口。”
  “什時候你也這麼懂行了,”跩哥晃著杯子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在我背後偷偷幫著給別人找生意嗎。”
  似乎被他半真半假笑話裡的威脅意味給嚇到,潘西拿著杯子的手出現了一絲明顯的顫抖。
  她將厚重的玻璃杯放下,手掌貼上了跩哥的臉頰,手指輕撫著對方臉上溫熱的皮膚以及時不時擦過手背的柔軟金髮,半躬下身,帶著討好的語氣看著那雙灰黑色的眼睛。
  “你在想什麼呢,馬份。”
  跩哥笑了笑,往喉嚨里又灌了一大口威士忌。

  榮恩站在房前,左右為難。
  他已經敲過一次門了。心裡回響著在吧檯潘西對他說的那段話,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象著房間裡可能的场景,有些面紅耳赤。
  他也不是沒見識過這些男女之間的性愛交纏。拜託,他是個正常的男性,早在高中的時候跟朋友們混做一道的時候就接觸過不少成人片,也跟著一起混過不少酒吧。雖然因為一系列的原因導致他到現在都還是個可悲的處男,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清了清嗓子,榮恩又敲了一遍門。
  “抱歉佩迪魯先生,我知道你可能在忙,但是——”
  門被人拉開了,榮恩面對著眼前這個略顯矮胖衣衫凌亂的男人有些手無足措,腳下不由自主地又往後蹭了一小步。
  彼得·佩迪魯瞇著眼睛上下打量了這個紅髮小子一眼,呲開了他那雙大而佈滿黃斑的門牙,笑道:“你就是丁那小雜種說的紅髮衛斯理吧,來這兒找活干是嗎?”
  “是的先生——”
  “那就應該給我立刻滾去前台把這身衣服換了接客。而不是在這裡跟個三好學生一樣他媽的敲著這該死的門。”
  說完佩迪魯就狠狠地摔上了那扇看起來並不怎麼結實的門,看起來似乎是恨不得將門板直接摔到榮恩的臉上。榮恩默默地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祈禱真主寬恕這個眼前的暴徒。
  說起來,剛剛他似乎還看見床上躺著不止兩個赤身裸體的女人?
  這麼想著,榮恩又是一陣惡寒。

  男人的手搭在跩哥的腰上,寬大的手掌隔著毛衣柔軟的布料摩擦著他腰側的皮膚。跩哥不動聲色地啜著杯子里的酒,嘴角掛著的那抹微笑依舊帶了惡意的玩味,在此時此刻卻在人眼裡有種獨特的挑逗情愫。
  “馬份,其實我一直想問,買你一個晚上要多少錢?”
  那人不老實的手終於湊了上來,撫摸上了跩哥的下巴。跩哥卻在對方手指發力握住之前偏過了頭,躲開了他下一步的觸摸,然後一杯加冰威士忌徑直潑到了男人臉上。
  “操你的——”
  “我警告你,弗列契,”跩哥的聲音聽起來冰涼刺骨,像一條立起來半個身子的蟒蛇,灰黑色的眼珠里帶了一抹難以描述的暗綠,仿佛塗了毒的匕首,讓人不寒而慄,“老子是拉皮條的,不是賣屁股的。如果你再拿你這張臟臉在我面前晃,我保證你那玩意兒下半輩子再也沒法立起來。”
  說著,跩哥抬腿踢了他坐著的那根凳子腿一腳,朝潘西動了動手指又叫了杯酒,抬眼冷漠地看著被突如其來的威脅嚇得有些呆滯的弗列契,動了動嘴唇。
  “還不滾?”
  弗列契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潘西看著那個矮小的光頭逃走的背影,朝跩哥咧了咧嘴,耳朵上繁多的掛墜也隨著她的動作而搖搖欲墜。
  “對於你來說,少惹事比较好吧。”
  跩哥看向了她,眼神迷離而又疑惑,視線在潘西的那張臉上停留了許久,看得她有些臉紅心跳,不自覺地又攥緊了手裡調酒的杯子,滿懷期待的心情卻被跩哥的下一句話給徹底打回深淵。
  “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
  
  潘西·帕金森喜歡跩哥·馬份,這是顯而易見的。幾乎小鎮上的所有人都知道。
  但跩哥是個皮條客。可那又有什麼關係,潘西想,她還不是也是個妓女嗎?
  馬份的確是個很糟糕的男人。他酗酒,嗑藥,嫖妓,鬥毆,飆車,幾乎所有壞小子身上該有的東西他都一樣不差。俊朗的外表,恰到好處的肌肉,鉑金色的頭髮,永遠似笑非笑奇妙上揚著的嘴角,三句不離的髒話,句句都帶的婊子和雜種,後腰的紋身,腳踝的傷疤,下巴處的刮傷。
  一切都讓潘西發瘋。
  但令人奇怪的是,潘西和跩哥至今都還沒有上過床。雖然跩哥的確是睡人無數,沒辦法,因為他是個皮條客,他出的貨必須都得親自檢驗一下才能放心地交給主顧。而且有些姑娘只能靠上床才能把到手,在床上調教好了之後才能被當做跩哥賺錢的工具。
  但即使如此,跩哥也從來沒動過潘西。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
  她從未替跩哥接過客,至今以來她的客人都是藉由彼得·佩迪魯的關係拉到的,自然而然大部分的錢都進了她的正東家佩迪魯的腰包裡。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在做著跩哥皮條生意的中間人這樣的工作。替他留意各色的客人和潛在的貨源,看緊酒吧里的動向和各色藥品的流向,潘西就是跩哥的第二雙眼睛,但跩哥似乎從未重視過她。
  那雙灰黑色的眼睛里,從未有過她。

  榮恩有些惱火。
  的確,他承認他自己並不是那麼沉得住氣的傢伙。在這麼一個瀰漫著毒品、性愛、酒精氣息的地方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都是榮恩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自認自己並不是什麼十全十美的好孩子,他在學校的功課並不算優秀,偶爾還算得上是有些呆頭呆腦,私底下也跟朋友在酒吧的角落里抽過大麻,吸過煙。但這並不能說明他能夠在現在這個怎麼看都是包容著一群牛鬼蛇神的的鬼地方從善如流地應對自如。
  他在心裡暗自咒罵著丁。
  托著鐵製的托盤,榮恩走向吧檯。他已經在被那些眼神迷離的癮君子稱為後台的地方換下了他來這兒的時候的一身牛仔褲和套頭衫。上帝保佑,他們這兒的工作服看起來還不是那麼奇怪,至少看上去還是能夠避體而不是隨時隨地拉出去都能上街去招幾個嫖客回來亂搞的那種。
  榮恩一隻手整了整領結,將托盤放到了吧檯上。
  “兩杯裸麥威士忌,一杯馬提尼加檸檬片。”
  雖然早已經過了青春期,但榮恩的嗓音依舊帶著那種青少年般的沙啞。這收穫了在酒櫃前忙著調酒的潘西頭也不回的嘲笑。
  “下面還沒長全的小鬼回家去陪媽媽睡覺吧。”
  [砰——]的一聲,有人用拳頭砸了一下桌子。
  跩哥的酒杯也因此被那一下震動給打翻在地,金黃的酒液也毫不吝嗇地從玻璃碎片當中流淌出來,蔓延到各處,沾濕了跩哥的褲腳。
  “我再說一遍——”榮恩的臉頰有點發紅,“裸麥威士忌和馬提尼。”
  “嘿,冷靜一點,紅髮,”跩哥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看起來悠閒得要命,上下打量了一下榮恩的穿著,“原來你已經窮酸到要靠在這種地方給人摸屁股賺錢了嗎?”
  “你給我閉嘴——你這該死的——”榮恩看著坐在吧椅上一臉氣定神閒的跩哥,耳尖都開始氣得漲紅,“雪貂——”
  那雙灰黑色的瞳孔驟然縮緊,榮恩能夠隔著這半尺的空氣感受到對方眼神和肢體動作當中的敵意。但他沒有退後半步,這很罕見,榮恩很少這麼勇敢,至少很少在這種看起來對自己相當不妙的情況下勇敢。他向來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的聰明人,但唯獨對這個傢伙除外。
  眼前這個金髮男人跟他八字不合,他主動挑事,榮恩也絕對不是好惹的。要知道,他家裡可是有兩個無法無天的惡劣雙胞胎哥哥,從小就被各種恐怖威脅和惡意玩笑捉弄大的他,還會怕些什麼呢。
  更何況是這個看起來可惡透頂的白癡金髮。
  “嘿,跩哥。”
  一個女人的出現捻滅了這場戰爭的戰火。她從搖頭晃腦的舞池里走出,徑直坐到了跩哥的懷裡,摟住對方的脖子在雙頰處落下親吻,看起來親暱而又生疏。
  “噢,”跩哥替她梳理著有些雜亂髮捲的金髮,輕輕在她耳邊嗅著,“你又用那個了?”
  “你得明白,跩哥,那東西多麼讓人——你得明白——”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跩哥將那女人摟在了懷裡,環抱著那消瘦得有些羸弱得肩膀,再次看向榮恩的眼睛里已經沒有了剛剛那麼強烈的敵意和震懾力,只是一種濃稠的,陰鬱的色彩,“你可以滾了,鼬鼠。”
  榮恩似乎還想接話,卻被潘西塞過來的托盤和裡面的酒杯給截住了即將蹦出的半句髒字。潘西瞪著他的眼睛看起來像是某種動物的形狀,嚇人得有點醜陋。
  她晃著她耳邊的那些誇張的裝飾,鎖骨以下的地方分明的紋身清晰可見。她晃了晃手指,咋舌出聲。
  “今天算你運氣好。這可是馬份。”

Chapter 2

  水仙·馬份是跩哥的母親。一個長年吸毒的癮君子。跟跩哥有些不同,水仙並不是吸食大麻或者是冰毒,她是直接注射的海洛因。
  病入膏肓的癮君子。
  似乎從記事起,跩哥的記憶里就是滿滿的毒品熔化和酒精燒開的氣味。還有煙草,精液,隨處亂扔的避孕套,滿地堆放的快餐盒。
  跩哥在霉變和發酵的氣味中長大。很小的時候他就學會了去酒吧的角落里跟毒販接頭,將父母幾個月工作換來的錢跟一個個蓬頭垢面的街頭混混交換成一張張薄小的紙片。
  紙片的數量永遠稀少,跩哥經常看到父親和母親因為它們大打出手。
  跩哥的童年是幾乎看不見陽光的。或許這是因為家裡永遠裝著厚重的窗簾的原因。
  水仙是個很愛美的女人,也很高貴,或許吧。她不會允許自己醜陋的一面暴露在陽光底下。因為長年的吸毒,她的面容和形體早就已經被腐蝕得不堪入目。乾癟,消瘦,牙齒掉落,皮膚塌陷。
  大概就是這樣,家裡厚重的窗簾在跩哥的記憶里,從來沒有被拉起過。
  只能自欺欺人般的,永遠活在黑暗裡。
  在跩哥的記憶里,母親清醒的時候,幾乎有一半的時間是在照鏡子,而另一半的時間,是抱著還是孩子的跩哥踡縮在房子里的各個地方,痛哭不止。
  “跩哥,”水仙的下巴抵在跩哥的肩頭,每一次的呼吸都帶著手拉風箱似的轟鳴聲,她的聲音微弱發顫,有如鬼魂般的空靈聲,“那是你的情人嗎?”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跩哥的聲音聽起來低沉溫柔,一字一句帶了耐心的斟酌,“我從來就沒有情人。”

  “你真是個欠操的——丁——”
  一大早,榮恩就闖到了弗雷的店裡,將正在幫忙抄錄賬單的丁·湯馬斯直接從櫃檯裡面給活活揪出了出來。
  “榮恩,注意你的語言。”
  跟著榮恩一起進來的妙麗在榮恩將那幾個不雅的詞說出口之後不適地皺了皺眉毛。
  “注意語言。”
  站在一起看好戲的弗雷跟喬治幸災樂禍地重複著。
  然而最後進來的金妮——同時也是正在跟丁約會的交往對象,一臉莫名地看著自己最小的哥哥揪著自己男朋友的衣領摁倒在某個貨架上,而周圍的朋友圍了一圈明顯是在觀戰。
  “抱歉,誰能跟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榮恩適時地鬆開了手,丁也趁機從貨架上解脫了出來,避免了一大早被最頂上的那罐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整蠱顏料給澆個滿頭滿臉——他見過榮恩被那玩意兒潑過的樣子,他一輩子也不想親自體驗一次。
  “你得問問你親愛的男朋友,他把你哥哥介紹去了什麼地方。”
  榮恩看起來氣呼呼的。
  “丁——”
  “抱歉,”丁看起來毫無悔意,“我讓他去了那兒,你知道的,街角的那家店,你以前還抱怨過那兒的馬提尼可能摻了葡萄汁。”
  “天吶,榮恩,”金妮看起來愧疚極了,“我真沒想到他會讓你去那兒,要知道那可是——”
  “可是什麼?”弗雷和喬治看上去很有興趣。
  “我不能說,”金妮適時地閉上了嘴,“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告訴媽媽我去過那裡的。”
  弗雷和喬治看上去很是掃興,但也依舊沒有放棄挖出他們妹妹嘴裡面可能相當有趣的小秘密。兩個高大的金髮小子彎下了腰,看起來相當和睦地各自搭上了金妮的雙肩,相當有默契地接口。
  “拜託,金妮。”
  “你都已經成年了。”
  “你總不能老是把媽媽掛在嘴邊吧。”
  “你又不是榮恩。”
  “嘿——”榮恩又聽見了帶著自己名字有著嘲諷用意的句子,“又礙著我什麼了——”
  “好吧,”金妮似乎妥協了,“那兒可是城裡有名的皮條客的地盤。裡面的人基本上都是酒鬼和癮君子,可能還有不少的妓女——天吶榮恩——你昨晚在那裡面呆了一夜是嗎?”
  “這可得多謝謝你那可愛的男朋友——”
  “抱歉榮恩,”金妮看上去真的難過極了,像是榮恩已經因此失去了什麼無法挽回的東西一樣,“該死的,丁,你的那南瓜腦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丁振振有詞,“榮恩不是完好無缺地回來了嗎。怎麼樣兄弟,昨晚沒有被人給摸了屁股吧?別擺那副表情啊,哈哈哈哈——”
  然而對於這個問題在意的似乎不僅僅只是丁這個討厭鬼,金妮以及兩個雙胞胎也是一副相當好奇的表情。唯一不同的是金妮的好奇裡面還體貼地參雜了點關心的成分,而其他幾個眼裡只是赤裸裸地不加任何掩飾的純屬覺得好玩的興趣。
  榮恩無奈地偏過了頭。
  “還好——只是遇上了一個比較討厭的金髮小子——叫馬份之類的——”
  聲尖叫從雙胞胎兩人中間給憑空炸了出來,兩個接近六英呎的小夥子被嚇得有點腳下不穩,各自朝兩邊偏去,同時還不忘回頭看看站在兩人中間的妹妹到底是出了什麼毛病。
  “馬份!”金妮看起來有點激動,“難道是跩哥·馬份?”
  “怎麼,”榮恩看起來有些不耐煩,“又是你的哪個前男友嗎?”
  “榮恩你這個白癡!”一旁的妙麗有些按耐不住了,她老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賣弄學識的機會,榮恩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那可是個沒落家族的名字。”
  “並不是!”金妮倒是很決絕地反駁了妙麗的解釋,“這個馬份就是我說的城裡最有名的皮條客!”
  “等等金妮——”丁突然插進了對話中,“你為什麼會認識皮條客?!”
  “這有很多方面的原因——”
  “你必須解釋清楚——”
  “不——你等等——”
  “夠了,”榮恩終於打斷了兩人的爭吵,“我不管那傢伙到底是不是皮條客,反正我是不會再干下去了。在那種地方,就算只是托盤子我也覺得我的呼吸系統會被毒品給腐蝕乾淨。”

  跩哥又做了噩夢。
  醒來的時候,身邊背對著他躺著的又是個根本不知道名字的人。
  跩哥失神地望著天花板,大腦的運行漸漸走上軌道,眨了眨眼睛,摁住了眉心。
  眉骨發酸,他筋疲力盡。
  “跩哥——”身邊的人也醒了,是個長相清秀,身體瘦長的男人。
  跩哥不認識他,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把他給搞上床的。他只覺得自己現在太陽穴的地方一跳一跳地抽疼,全身上下也是一陣一陣的酸痛,就連喉嚨里都是快要燒灼起來的乾澀感。
  “記得關門。”
  沙啞無力,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縱使前一秒是多麼難捨難分的翻雲覆雨,也抵不過只是一夜情對象的現實。男人只得悻悻爬下床,套上褲子,摸索著找到自己的襪子。
  最後看了一眼還在床頭抽煙的馬份,拾起了對方的那件灰黑色毛衣,徑直套上,離開了房子。
  跩哥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沒有戳穿,只是在他床頭滿是灰跡的墻壁上,又印上了一個難看的煙頭標記。

  晚上過來的時候,潘西的右半邊臉腫了不少。
  “怎麼,被嫖客給打了?”
  跩哥輕車熟路地坐到了吧檯前面,照例點了一杯威士忌,看著冰塊在裡面撞擊,透過褐黃色的液體觀察著變形扭曲的世界,別樣新奇。
  “佩迪魯打的,”潘西幫他調好了一杯添了苦艾酒和肉桂的威士忌,也許還添了點檸檬汁,不過跩哥從來都嘗不出來,“因為昨天你朝弗列奇發火的時候我沒有攔住你。”
  “你在怪我?”
  跩哥晃著他那厚重的酒杯,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
  “並不是,”潘西擦著她的酒杯,耳飾在燈光下折射出略微晃眼的光,“只是覺得,有時候你也並不能總是那麼地——”
  “如何?”
  他今天看起來心情似乎還不錯,還願意多聽潘西的幾句廢話。
  “那不是那個紅髮小子嗎?”潘西突然說道。
  跩哥順著她的視線回身,同樣看見了那道猩紅色的身影,依舊是那副窮酸的鬼樣子,看起來匆匆忙忙,對來往的人退避三舍。
  “他今天可沒穿你們那套傻得冒泡的工作服,不用上班嗎?”跩哥隨口問道。
  “可能是不干了吧,”潘西絲毫不把他放在心上,“看他昨天那副樣子,就是一個沒什麼天分的蠢材。”
  “在這種破爛酒吧需要什麼天分?”
  潘西適時地轉移了話題,將酒架上的那瓶馬提尼給拿了下來,給其他客人調了幾杯簡單的雞尾酒。
  “昨天的那個如何?”
  “是你讓他來的?”跩哥懶懶地抬著眼皮,“爛透了。”
  他又瞥了不遠處的紅髮一眼,道:“不知道這隻鼬鼠操起來是什麼感覺。”
  “馬份,”潘西笑得似乎有點意味深長,“你得知道這世界上並不是什麼都能如願以償。”
  “哦,”跩哥挑起了眉毛,“你是在說我沒辦法把他搞到手是嗎?”
  “當然不是,”潘西說,“你是跩哥·馬份,能有什麼搞不到手的。”
  “有些東西是意義不同的。”
  跩哥笑了,嘴角上揚時盡是不多加遮掩的嘲弄。他的眼睛瞇成了危險的上挑狀,周身散發了那與他的氣質相互襯托得天衣無縫的傲慢氣息。
  “潘西,你還在想著那種傻子才會掛在嘴邊的愛情啊?”
  潘西半張著嘴,無言以對。
  因為那是對你的愛情啊。她想。

  跩哥是個很固執的人。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讓他能在條這一行干得如魚得水。
  他看著舞池里那個形色匆匆的紅髮,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嗨,鼬鼠。”
  某個鉑金色的影子擋住了榮恩本該前進的路,那雙看起來質地還不錯的牛津鞋就這麼切切實實的抵在了榮恩的腳尖。
  他實在找不到理由解釋為什麼這麼一雙正正經經的鞋會出現在這麼一個怎麼看都是個無賴混混的皮條客腳上。這相當不倫不類。
  榮恩皺了皺眉。
  “幹嘛?”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別煩我,滾開。”
  就知道這白癡不會說什麼有營養的話。榮恩揮了揮手像趕蚊子一樣想把跩哥驅逐出自己的視線,但後者明顯不吃這一套,微微側身躲過了他亂晃的胳膊。
  但卻偏偏在這種時候,跩哥的一個明顯是磕了藥的客戶搖搖晃晃地走了上來,站在了兩人的中間,直截了當地攬過了紅髮的後腰。
  跩哥可以看見對方臉上從驚訝到厭惡直至有些泛紅的耳根。幸災樂禍似的,跩哥瞇起了眼睛打量紅髮那明顯是手無足措的反應。
  “馬份,新貨啊,怎麼個價錢?”那人將榮恩拉進,黏濕發臭的呼吸聲都膠著在榮恩的耳邊。
  他感覺他要吐了。
  “滾吧,他不是。”
  胳膊被跩哥給拽住,然後朝他的方向死命一扯。雖然的確是掙脫了那個惡心嫖客的胳膊,但是又撞進了這個看起來氣勢更加囂張的討厭鬼懷裡。
  榮恩頭昏腦脹,自己看起來就這麼像個同性戀嗎?
  “抱歉,”那嗑嗨了的傢伙看起來仍然沒有搞清楚狀況,“這是你的小情人嗎?”
  那被搖頭丸給弄得一團漿糊似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跩哥已經揪住了對方的領子,將領口勒到了極致,隔著廉價的衣料扼住了對方那油膩的脖頸。
  “我建議你管好你這張下賤的嘴巴,”跩哥湊到的他的耳邊,“這傢伙你還買不起。”
  勒緊的雙手驟然鬆開,男人的呼吸也被瞬間找了回來。驚魂未定地摸著還有些泛紅的脖子,咽了口唾液,悻悻地離開了。
  “想不到你還挺有正義感的。”
  榮恩皺了皺眉。
  “趕只蒼蠅而已,”跩哥回過身看他,“你以為我在幹嗎?”
  真是個混蛋。
  榮恩懶得理他了,轉身準備離開,一隻手卻又溜上了他的肩膀,後背抵住的是那個有些略顯溫熱的胸膛。
  “不喝一杯嗎?”跩哥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還伴著輕微的口水音,低沉又仿佛混合了迷幻藥的氣息。跟第一次撞到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你倒是給我一個跟你這種人去喝酒的正當理由。”
  榮恩相當不耐煩。
  “哪種人?你這種臭鼬配不上的人?”
  “滾開——”榮恩掙脫開了他箍著自己的手,“我很忙!”
  但那隻該死的手依舊孜孜不倦地又順上了榮恩的肩頭。這次跩哥摟得更緊了,榮恩能感覺到他那五個手指頭都跟鋼筋一樣死死地摁住自己的肩胛骨,疼得骨髓都開始發酸。
  “真的不去嗎,”跩哥勾起的嘴角像是一隻八爪魚翹起的觸鬚,可惡得刺眼,“我知道你也很好奇。”
  “好奇什麼,你怎麼打男人屁股的主意嗎?”榮恩發誓,這是他能想出的最惡毒的一句話了。
  跩哥只是愣了一秒,真的只是一秒而已。
  然後另一隻手,就這麼順其自然地,摸上了榮恩的屁股,然後順勢滑進了對方的雙腿之間。
  榮恩險些跳了起來。
  “你想幹什麼!”
  “來吧臭鼬,”跩哥笑,“我知道你也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什麼機會——”
  “你這種乾巴巴的書呆子我見多了,來這種地方不就是為你們無聊的日子找點樂趣的嗎?”跩哥的指腹擦過榮恩的唇角,唇紋清晰,呼吸灼熱,“我能給你的可比大麻爽多了。”
  榮恩偏過了頭,躲過了跩哥的挑逗。指尖擦過臉頰,輕觸耳畔,觸手微涼。
  “我不知道你這混蛋在說些什麼,”末了補充,“我可不是同性戀。”
  “那跟我喝一杯又怕什麼呢,”跩哥說,“還是你家已經窮酸得沒法再給你多餘的生活費來支付酒錢?”
  “給我閉嘴——你這欠操的混蛋——”榮恩罵道,“不許你侮辱我的家人——”
  “那麼就去喝一杯吧,”跩哥循循善誘,“或許心情好的話,我會考慮收回關於你的鼬鼠家庭的說法。”

  榮恩覺得自己真是瘋了。他現在正坐在這個他三個小時之前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的骯髒酒吧里的一個不起眼的卡座里,面前坐著的是一張消瘦蒼白的惡鬼臉皮條客。
  沒錯,榮恩知道他是皮條客,卻還是沒阻止自己在這個鬼地方看起來似乎是相當友好地坐下然後還各自點了一杯馬汀尼。
  也許金妮之前說得沒錯,榮恩就是對那種不平凡的刺激束手無策。
  從弗雷跟喬治在廁所里跟他分享的第一支香煙,到酒館的角落里偷偷摸摸傳遞著的一卷大麻。榮恩享受著那種刺激和非凡。
  那是與他日復一日的生活以及循規蹈矩的人生截然不同的一種體驗。能夠擺脫繁重的家庭負擔,不用去思考今天家裡會不會還剩下能夠被勉強熱一熱當做早餐的剩菜,也不用考慮明天穿著派西的舊衣服出現在學校又會引起怎樣的目光。
  他渴望不平凡,因為自己從出生開始就是那麼平凡。
  跩哥·馬份是個謎。
  榮恩知道他是個皮條客,他當然知道,早在金妮大呼小叫地提醒的時候就知道。他聽說過馬份這個名字。他只是沒把那個聽起來有點好笑的姓氏和略微誇張的背景跟眼前這個消瘦蒼白的男人聯繫在一起。
  這有些難以形容。榮恩不知道用男人來形容他合不合適。的確,從各個方面來看馬份肯定能夠勝任男人這個名號,無論是性愛還是手段還是謀生的方法,都骯髒和火辣得......讓人無法評價。榮恩實在是沒法將他和男孩聯繫起來。
  但是只要仔細留心,就能發現馬份眉眼輪廓里的稚嫩和青澀。雖然眼底沉澱有老練的精明和冷酷,但是依舊能從其中略微窺見那一絲屬於榮恩這個年輕的青年才有的稚氣。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好奇。他對所有事都很好奇,所有危險的事。
  “怎麼,想跟我上床嗎,這麼盯著我。”跩哥將酒杯從嘴邊移開,腕骨向外輕微突出,手背的凹處看上去性感迷人。
  “你就不能管好你那張該死的嘴嗎?”榮恩翻了個白眼。
  “相信我,它可比你更清楚什麼時候該做什麼。”跩哥看了他一眼。
  “那它就該明白擅自解讀別人的行為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
  “真想不到,你這窮鬼還明白禮貌是怎麼一回事。”
  “閉上你的嘴吧,混賬。”

  跩哥給紅髮的杯子里下了點東西。這對他來說很容易,要知道,他可幾乎是在這種亂七八糟的酒吧里長大的,變戲法這種事情對他來說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從侍者的托盤上接過那杯額外添了肉桂和冰塊的馬汀尼,跩哥將自己的一包小玩意兒給灑了進去。
  那是克拉之前給他的新貨色,聽說還是在試用階段,沒有正式流進客源。那蠢貨因為之前把跩哥手底下的一個妓女搞大了肚子而惹了不少麻煩,為了討好他才特地把這新玩意兒給送了上來。但是跩哥對此毫無興趣,他販毒,但是不吸毒。這事很多人能隱隱約約猜到,馬份家當年這麼大的家業,還不是被兩個癮君子給敗光的,從小被那個魯休思折磨大的跩哥,看著自己的母親日漸在海洛因的作用下消瘦乾癟,牙齒落盡,又怎麼還會再去碰毒品半分。
  當然,要說他是純純粹粹的乾淨還是有點勉強,畢竟在他當上這小鎮拉皮條行業的一霸之前,他還是在本地的毒梟手下干過挺長一段時間的。那個時候作為馬仔自然得跟著老大學著驗貨,學著鑒別品次,否則幹不好又是一頓毒打。
  戒毒之後,就又是另一幅光景了。
  跩哥還記得從戒毒所出來的那天,天氣放晴。那一束照在他身上的陽光帶著空氣里的浮塵,像是諷刺,像是安慰。
  那種感覺,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過。
  紅髮似乎是真的不勝酒力,半杯下肚眼神就開始飄忽。跩哥不知道是否是藥效的作用,終於在對方將那一盎司的酒徹底澆在自己褲子上之前搶過了他的杯子,駕輕就熟地架住了紅髮的胳膊。
  手臂拉過肩膀,鼻腔是對方身上若有若無的酒精混雜著奶油的味道。
  “你——你要幹嘛——”
  似乎還尚存理智,榮恩推推攘攘地想要掙脫開對方。跩哥微微偏過了頭湊近了對方的耳朵,呼吸聲清晰曖昧。
  “帶你上天堂。”
  最後一秒,榮恩感覺到有人在用犬齒輕輕扯咬自己的耳垂。
  
  似乎是本能反應。
  榮恩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正常。
  他的大腦跟不上自己的動作,幾乎每一次的運動都沒有經由那個叫做神經中樞地方,而是由某處直接發出的指令,讓他的理智和思想無能為力。
  比如,摟住馬份的脖子,啃噬他的唇瓣。
  馬份真的很擅長接吻。跟榮恩那種拙劣得仿佛只是動物在進食,胡攪蠻纏一般地在口腔里亂竄相比,馬份的吻是熱辣,纏綿,動人的。
  無法形容地讓人動情。不知道經過多少人的床鋪才能練就這麼一身調情老道的本領。
  他發誓,他一開始根本沒想跟這該死的皮條客上床。說到底,他怎麼可能跟個男人上床?榮恩敢保證自己喜歡的從頭到尾都是姑娘,但是這個傢伙,這個欠操的雜碎不知道對他用了什麼手段。總之他現在慾火焚身。
  不過是一夜情而已。
  今天過後,誰又知道誰是誰。
  再說,什麼時候做愛也要考慮後果。

  榮恩的身體被抬起,自腰部發力,腳下懸空,然後後背觸及一片柔軟。跩哥的親吻沒有半點終止,雙舌交纏刮擦,交換溫度和帶著情慾的津液。
  紅髮的唾液有股甜膩的味道,混合著不斷升高的體溫有著催情的功效。跩哥的手掌半托著對方的後腦,隨著每一次舌頭的深入和呼吸的加深,每一次手指深入頭髮指尖輕觸發尾的柔軟,每一次睜眼看到對方金色睫毛上隱約氤氳的水汽。
  這一切讓跩哥發瘋。
  這種久違的迫切,令人振奮發顫。況且對方還只是個髒兮兮的紅髮,他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跩哥從那個長達許久的親吻里脫離出來,順著對方弧度優美的下巴一路向下啃噬到突出的喉結和已經開始泛紅的鎖骨。
  跩哥的手拉扯著榮恩身上礙事的襯衫釦子,脫線的紐扣蹦跳著悅向地板,在滿是喘息和不住吸氣的房間里發出空靈清脆的聲音。他的另一隻手滑進榮恩的大腿內側,相當熟練地早就解開了皮帶扣。那條滑到膝彎的牛仔褲已經徹底成為了擺設,跟被一同扒出的內褲一道被榮恩一直掛到了腳踝。
  手指已經深入后穴,二指擴張,將緊貼的肉壁按摩得能夠容納下更大的物件。榮恩的雙膝曲起,任由跩哥伏在他的腿間,对方毫不掩飾地欣賞著他躺在自己身下的放蕩樣子。
  揉搓著胸前的紅櫻,看著紅髮牛奶色的皮膚徹底染上情慾的粉紅。跩哥的手掌又撫上了榮恩的下巴,粗糙的指腹摩擦皮膚微癢。
  后穴的手指已經增加到第三根,潤滑油的增添更是為即將侵入的大傢伙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跩哥的鼻尖掃過榮恩挺起的脖頸,犬齒咬住對方因為忍耐而昂起的下巴。它像一條極惡頭頂的蟒蛇,對自己嘴邊的食物好言細語。
  “我說過要讓你上天堂。”
  挺入,兩人背脊同時挺立。
  汗水飛濺。  
  一夜無眠。

Chapter 3.

  “嗨,pretty boy,賴床時間已經過了。”
  榮恩從黏稠濕熱的夢境中醒來,耳朵里依舊轟鳴作響。
  說話的是個從沒見過的女人,棕栗色的頭髮燙成誇張的波浪造型,但主人看起來卻絲毫沒有用心打理的興趣,任由它們雜亂油膩地披在肩頭。裸露的手臂和肩膀以及那幾乎要掉到肚臍眼的領口,充分證明了對方妓女的身份。
  榮恩頭皮發麻。
  當他發現自己赤身裸體的時候,這種厭惡感更是一瞬間把他弄得渾身發毛。
  一眼看出榮恩的尷尬和不自在,褐發女人相當不耐煩地從床沿邊站起來,將手上的套頭衫徑直砸到了他的身上。
  “昨晚跟你亂搞的可不是我。我可不是你这种小处男招架得住的。”
  她抬了抬眉毛,被廉價眉筆勾畫的纖細的眉毛在略微泛黃的臉上顯得憔悴慵懶:“這房間不是只給你一個人用的。”

  從那個亂糟糟的酒吧里出來的時候,榮恩瞄了一眼那老舊墻壁上的掛鐘。因為宿醉和清晨胃痛的關係導致他頭暈眼花,他沒法準確確定現在究竟是幾點,只能從街道上來往行人的疏密來判斷並不是有多糟糕的時段。
  榮恩的身上一大股酒精和煙草的氣味。在酒吧里泡了一夜這是沒辦法避免的事,但要命的是他的褲子上還有一股子的該死的膻味。這可讓榮恩沒辦法好好想出個完美的解釋面對家裡那個老是容易進入歇斯底里狀態的媽媽。
  而且昨晚因為跟某個馬份亂搞一通讓他股間直到現在都疼痛不堪,也許弗雷跟喬治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狗娘養的跩哥·馬份。
  榮恩幾乎腳不離地地在街上拖沓著行走,看起來像個邋遢的流浪漢。他在心底暗自咒罵著那個鉑金色頭髮的可惡雪貂,同時大腦里思忖著無數個回家應對衛斯理夫人機關槍一般的追問和雙胞胎嘲笑的方案。
  “榮恩?”
  有某個熟悉的聲音自後方傳來,榮恩頓感不妙,咬了咬牙關之後笑容滿面地回頭打了招呼。
  “爸——”
  衛斯理先生即使在這種情況下看起來依舊那麼風塵僕僕,我是指,在這種清晨,大家明明都應該是剛剛從家裡出門的樣子。如果仔細觀察,似乎還能看見他那略顯發舊的外衣夾克上還浮著一層灰塵。
  “你在這裡幹嘛?”衛斯理先生正了正他的帽子,榮恩一直都覺得那帽子看起來像個可笑的牛仔,“茉莉似乎跟我說你昨晚沒回家?”
  “事實上,我在斐尼干家,你知道的,他家就在這附近。”榮恩為自己找著藉口。
  “那你為什麼不給你媽媽打個電話?”亞瑟的眉毛皺了起來,“要知道她都把電話打到局里來了。”
  “抱歉,爸爸——”榮恩有些緊張地挺直了背脊,要知道在一個老刑警面前撒謊可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他家的電話線似乎壞了——我也沒辦法——”
  顯而易見,亞瑟的工作正處於忙碌當中,已經無暇顧及自己小兒子有些混亂的社交。他揮了揮自己已經套上纖維手套的雙手,表示無需解釋,但在最後又不放心地補充了幾句。
  “我相信你能管好你自己,榮恩,但我不希望你做出什麼讓你媽媽和家人傷心的事出來。別再在街上亂晃了,趕緊回家,我敢肯定茉莉已經在餐桌上給你們準備好楓糖煎餅了。”
  “你不回去嗎,爸爸。”
  “這附近又發生了一起謀殺案,這幫癮君子嗑嗨了之後除了像瘋狗一樣做愛就是拿著刀子亂捅——抱歉忘了這個吧,茉莉知道又會喋喋不休的。”
  榮恩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然後回身離開。
  作為七個孩子的父親,亞瑟·衛斯理的工作總是很忙。一個普普通通的州警,領著小鎮里不算高的收入,卻要養活九張嘴巴。但是亞瑟從不抱怨。
  這似乎是衛斯理家的習慣,無論生活變成什麼樣,他們從不抱怨。
  當然,耍貧嘴的那種不算,他们可相當擅長這個。
  衛斯理家總是能夠將一蹶不振的生活變得有滋有味。雖然一家人只能穿著他們的舊衣服直至一年又一年,但身為母親的茉莉却從不會讓她的家人们因此看起来邋遢和不堪。
  所以他們清貧但從不卑微。
  拜衛斯理夫人所賜,衛斯理一家的生活相當豐富多彩,每天回家雖然孩子們會面對著母親大呼小叫的訓誡,但也會有無時無刻不整潔明亮的廚房和客廳,以及永遠擺放著各色自製點心的餐桌。
  衛斯理一家是和睦的,幸福的,明亮的。
  火紅的頭髮,溫暖的心。
  似乎,如同太陽一般。

  回到馬份宅邸的時候,跩哥發現門口又堆放了不少的一次性飯盒跟生活垃圾。沒有扎緊的黑塑膠口袋斜倚在地面,掉落出幾張染血了的衛生棉和避孕套。
  跩哥覺得很惡心。由內而外的惡心。
  他蹲在草坪上吐了。
  再次站起來的時候,跩哥在門前的台階上蹭掉了黏在鞋底骯髒發臭的嘔吐物。手背擦掉嘴角殘留的地方風乾之後有些發緊,不自覺地動了動手指,終於擰開了門。
  魯休思就這麼坐在沙發上,門口的陽光直射到他的身上,將那一頭略顯枯燥的白髮都映照得光澤發亮,空氣里老舊的浮塵更是清晰可見。
  依稀能夠窺見這個被歲月和毒品摧打的男人臉上未老先衰的面孔之下幾絲殘存的俊朗。
  跩哥握著門把手,一語不發。
  魯休思的身邊,躺著的是個他不認識的女人。褐色的長棕發,略微發黃的皮膚,只在身上披了件誇大油膩的夾克,看起來似乎是魯休思所有,裸露出來的小腿和手臂乾癟粗糙,無一不表露出對方同樣吸毒多年的身份。
  跩哥很惡心。
  “跩哥,”魯休思終於抬起了 眼睛,渾濁的眼珠看向門口逆著光的影子,依稀辨認出是他那個許久不見的兒子,“你為什麼站在門口?”
  “因為你弄髒了我的家。”
  空氣停滯。跩哥覺得有點喉嚨發緊。
  “跩哥·馬份,”魯休思的聲音蒼白無力,但每一個音節都讓跩哥雙膝不自覺地往下曲去,“你再說一遍。”
  無論過了多久,無論經歷了什麼,他依舊是那個他。
  于跩哥,于他,縱使世間百轉,他都始終禁錮在那個牢籠里,那個名叫父親的牢籠。
  名叫家庭的牢籠。
  他突然很想曬曬太陽。

  榮恩回家的時候,毫不意外地在一隻腳踏進房門的時候收穫了衛斯理太太氣貫長虹的吼叫。
  衛斯理太太是個很和善的人,至少,大多數的時候是這樣。雖然她現在站在廚房裡以庭院里都能清晰聽到的分貝大聲叫喊著榮恩的全名——榮納德·必利爾斯·衛斯理,也依舊不能否認她平時還算是個很溫和的家庭主婦的事實。
  隨著這聲叫喊,衛斯理家的孩子們都從二樓的房間里探出扶梯好奇地窺探著下面的情況。
  榮恩趁茉莉還沒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狠狠瞪了他們一眼,用口型警告他們閉好自己的嘴。事實上這並不能起什麼作用,那幾顆紅色的腦袋依舊扣在扶梯把手上,看起來像是幾個著火的蘑菇。
  榮恩認命等著茉莉搞定了廚房里的一切之後氣呼呼地走出來,頭頂上好像冒著蒸汽。
  她指著榮恩的鼻尖,用著不容置疑的口氣:“我不想多聽什麼解釋,總之這一個禮拜你都別想好過了。”
  “噢——媽媽——”榮恩哀嚎,“我已經成年了——”
  “那並不是你能夠夜不歸宿的好理由,而且,至少,我認為你應該明白留宿前要往家裡打個電話。”
  “抱歉,但是斐尼干家的電話線被他的那隻該死的貓給咬斷了,你知道的,就是那隻背上有黃色花紋的那隻——”
  “沒錯,我知道那只淘氣的小東西,”茉莉看起來依舊不准備鬆口,“但我也知道我們的榮恩·衛斯理要在家裡幫我做一個禮拜的家務了。”
  “哇——”雙胞胎從樓梯扶手上滑了下來,“我們的小榮榮要連續做一個禮拜的家務了——”
  拜他們所賜,茉莉的注意力終於從榮恩身上轉移了,她叉著腰訓斥著另外兩個衛斯理:“我說過多少次了,喬治,弗雷,別從扶手上滑下來!”
  “事實上。”
  “你只說過兩次。”
  “而且有一次還是爸爸先提的。”
  “沒錯。”
  “閉嘴吧,你們,”金妮也從樓上順著樓梯走了下來,“抱歉媽媽,能讓榮恩上來幫我弄一下電腦嗎,你知道的,只有他會弄這個。”
  榮恩朝妹妹遞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後者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她早就已經習慣幫自己的哥哥們擺脫這種各樣來自父母的麻煩了,特別是榮恩,金妮看到他被媽媽罵幾乎已經麻木了。
  “謝了,金妮。”
  進了房間,榮恩拉開了一條凳子徑直坐下,重重地靠向椅背,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妮坐在床上,隨手翻過一本雜誌,漫不經心地問道,眼角掃過榮恩臉上的表情,略感好奇。
  “什麼怎麼回事?”榮恩裝傻。
  “斐尼干昨晚在丁家看球賽,你知不知道?”
  尷尬的沉默。
  “你是不是跟人上床了?”她一語點破。
  “什麼?”榮恩大驚失色。
  “誰?妓女嗎?榮恩,你膽子也太大了!才去酒吧工作一天就跟妓女上床!媽媽知道會發瘋的!”
  金妮的聲音不受控制地拔高,榮恩從凳子上跳起來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他看起來有些侷促不安的尷尬,下唇被咬得發白。
  “你安靜點吧,我沒有跟妓女上床!”
  “那你跟誰?”金妮的語氣相當鄙夷,“跟某個浪蕩的酒吧舞女來了個一夜情嗎?”
  “你閉嘴吧。”榮恩感覺自己腦子在嗡嗡作響。
  “天哪榮恩,”金妮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手指捂住了她的嘴巴,“你跟男人上床了。”
  榮恩真是目瞪口呆了。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家妹妹到底是怎麼能夠這麼準確地推斷出來的,據他所知他走進這個屋子還沒說過半句關於昨晚經歷的句子不是嗎?
  心裡竟然油然升起一股對女人的敬意。
  榮恩嚥下了一口唾液。
  “到底是誰?”金妮依舊不依不饒,“不會是那個馬份吧?”
  “你到底——是怎麼想到這個的——”榮恩有氣無力。
  “真的是嗎——”
  金妮看起來都快要昏倒了。
  “這也沒什麼好否認的,”榮恩索性一口承認了,“只是一夜情而已,你別太大驚小怪——別告訴喬治他們!”
  “天吶榮恩,你到底是怎麼跟他扯上關係的——要知道他可是——”
  “別說話了,金妮,我不想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榮恩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昨天我喝醉了,所以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時衝動而已。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我跟他的人生除了那個酒吧以外毫無瓜葛。知道嗎?一夜情,只是一夜情而已,我們得用成年人的方式處理這個。”
  金妮從鼻子里發出了明顯不屑的聲音:“這聽起來倒真的像‘成年人’處理問題的方式。”
  “閉嘴吧金妮,”榮恩無力地推開了椅子,“我的肚子餓得都快能唱卡農了,我得下去吃點東西。”

  今天跩哥很早的就去了酒吧。
  還是中午,日懸正空,炙烤得水泥和瀝青的地面瀰漫出一股詭異的氣味。跩哥的鞋底踩在馬路上,橡膠受熱的聲音幾乎都清晰可聞。
  他覺得他有點喝多了。
  跩哥很少感覺到酒醉。他的酒量很好,你在這一行謀生,你首先要做到的一點就是酒量很好。所以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宿醉之後般的頭昏腦脹,胃裡發酸。
  稍微深吸了一口氣,他踏進了那個充盈著冷氣的大門。
  前台正無所事事的潘西一眼就瞥見了他,雖然眼裡也是滿滿的驚訝,但臉上的笑意依舊不變。
  “馬份,真早啊。”她彈了彈煙灰。
  “一杯冰水。”
  他在吧檯前坐下,指尖輕揉著太陽穴,稍微舒緩著酸脹。
  潘西給他的水裡加了點薄荷,有醒腦提神的功效。跩哥大口吞下,嚼著裡面的冰塊,潘西能夠清晰地聽見他要緊牙關時冰塊碎裂的悶響。
  像是猛獸在進食。
  “出什麼事了嗎?”她若無其事地問道。
  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那雙灰暗的眸子,瞳孔裡的深灰已經放大,眼白處的血絲有點讓人膽戰心驚。
  “少管我的閒事。”
  
  有時候是真的覺得很累很累。
  跩哥·马份。
  那個人,好像一頭永遠都安分不下來的獅子。又像一條永遠都無動於衷的巨蟒。
  無論你怎麼努力,都永遠無法平息他的浮躁,無論你怎麼努力,都無法使他涌起湧起波瀾。永遠也無法驯服的桀驁野獸,永遠也無法圈在懷裡的龐然大物。
  潘西覺得,自己这么多年来,不过是自讨苦吃。
  像是抓著烙鐵,不願放手。最終鬆開的時候,那抹陰沉的暗灰也已經在手掌烙上了姓名。
  冰冷,發寒。
  掌心刺痛。
  
  跩哥在闲逛。
  在酒吧浑浑噩噩地往肚子里灌下几杯薄荷水之后,脑子里反而更昏沉了一些。也许找个地方去睡一觉效果会更好,但现在实在没有让他能够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的的地方。
  他踩着被正午毒辣的太阳炙烤得有些滚烫的地面,头顶都开始发烫。
  跩哥在一个公园停下。
  那里有个男孩套着齐膝的运动长袜,健硕的小腿包裹在棉制品里面也依旧没能遮掩它带有艺术感的弧度。男孩有着一头略显蓬松的黑发,卷曲得当,长度适中,看起来简洁干净。足球在他脚下灵活运转,又仿佛粘在了他身上,无论怎样的奔跑和躲闪,都不会脱离他的掌控。
  似乎是看到了跩哥,黑髮停止了動作。他示意同伴們繼續訓練,用掛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把汗,取下了鼻樑上的眼鏡哈了口氣。
  跩哥看起來似乎對他的一系列動作都相當厭惡。抱緊了雙臂,緊皺著眉頭,看樣子不准備開口說一句話。
  “你怎麼會過來?”哈利的語氣相當友好。
  跩哥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嘴角下撇:“閒逛而已,你這里臭氣太重,讓我不得不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在發爛。”
  “嘿,”哈利有點不太高興,“所以你大老遠跑過來只是想打架的嗎。”
  “看樣子你還是在靠教小鬼踢球賺錢。”跩哥說。
  提及這個,哈利那雙熒綠色的眼睛似乎又亮了一點,興致勃勃。
  “當然,不過我也組建了一個球隊,現在已經進了聯賽,過兩天就要去伯明翰。”
  跩哥挑了挑眉毛。
  “真想不到,你這種臭腳也能跑到那種地方去丟人現眼。”
  “馬份,”哈利按著自己的拳頭,捏壓骨節發出清脆的聲響,“別逼我動手。”
  看著熱鬧的草坪,隔著鐵網,仿佛隔了一個世界。哈利稍微偏了偏頭觀察對方的情緒,斟酌了一番語氣,清了清嗓子。
  “今晚他們有幫我們辦一個送別晚會,你要不要過來?”
  “哦,哀悼你的死嗎?”
  “拜託——”哈利不耐煩地拉長了聲音。
  “你是故意的嗎,”跩哥磕了磕鞋尖,“我晚上都很忙。”
  “這比賽對我來說,是職業生涯里挺大的一次突破,”哈利有些害羞地搔了搔耳根,“所以,其實我還挺希望你能——”
  “放心吧。”
  跩哥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轉身,腳下踩碎的落葉發出乾癟失意的響聲。
  “我會給你帶興奮劑的。”
  苦笑不得。哈利看著他的背影,單薄得有些淒涼。

  他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詮釋兩人之間的關係。不如朋友般親密,不像生人般疏離。
  若即若離,相嵌于對方的生命里。
  
  “實在不行的話,”哈利開口,“來我家也可以。”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應該是笑了,嘴角在看不見的地方微微上揚。
  “我嫌髒。”

  哈利·波特跟跩哥·馬份是多年的鄰居。
  簡單的鄰里關係。哈利對馬份家的情況了如指掌。
  酗酒的父親,懦弱的母親,哭喊的孩子。灰暗的童年,殘酷的過去。
  跟哈利很像。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會不自覺地跟那個鉑金色頭髮的小孩越走越近。兩個惺惺相惜的家庭悲劇,就這麼踡縮在了一起。度過無數個冬夏,經歷無數個春秋。
  但最終兩人選擇道路卻截然不同。
  仔細想想,哈利還是不夠了解跩哥。
  生於黑暗,沉於黑暗。
  他承受的,還是太多。但能幫他分擔的那個人,卻永遠不是他。
  哈利看著那個背影,與十年前早已不同。更高了,更瘦了,背脊依舊挺立,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看不見的地方,已經彎下了腰。
  神啊。
  哈利闔眼。
  別再讓這個男人流浪了。

4.
  關於那個聚會,是弗雷跟喬治在餐桌上提醒榮恩的。
  當時他們正興致勃勃地剝著干吐司的麵包皮,一邊將他們放到手邊的大碗裡等著衛斯理夫人將它們搖身一變再次化作美味的零食,一邊喋喋不休地在他們最小的弟弟耳邊念叨著關於哈利的事。
  “難道你不知道嗎,他的球隊打進了聯賽。”
  “還是他終於放棄了跟你保持好友關係的可怕命運。”
  榮恩煩躁地咂了咂嘴:“這一點都不好笑。”
  弗雷跟喬治拉過了椅子,一左一右地在榮恩身邊坐下,看上去相當地不懷好意。
  “所以說,小榮榮。”弗雷開口。
  “那女孩叫什麼?”喬治接話。
  榮恩莫名其妙。
  “什麼?”
  “別裝了,”雙胞胎意味深長地朝榮恩眨了眨眼,“斐尼干昨晚跟我們在一起。”
  榮恩痛苦地掩住了額頭。
  “得了榮恩,”弗雷繼續循循善誘,“要知道我們可幾乎是看著你長大的,你能有什麼小秘密躲過我跟喬治的眼睛?”
  “比如你今天穿的紅色內褲。”
  “前幾天剛扔的白色襪子。”
  “還有床底下的色情雜誌。”
  “我們可都看在眼裡呢,”弗雷跟喬治同時湊了上來,“如果你不說個清楚,我們——”
  “夠了,”榮恩推開盤子站了起來,“別再拿這件事煩我了——”
  金妮從樓上下來,看著怒氣衝衝走向門口略顯擔憂:“你去哪兒?”
  “我要去找哈利,他應該會需要我幫忙。”
  “可是——”金妮的下半句話被榮恩徹底關在門內,“你除了洗盤子也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啊——”

  哈利很頭疼。
  看著榮恩緊皺的眉頭和漲紅的面頰,不難猜出是因為鬧彆扭偷跑出來。雖然哈利實在猜不出到底是什麼緣由導致榮恩變成現在這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但好歹還是多了一雙能夠幫忙的手。
  “好吧,”哈利歎了口氣,“你能幫忙準備一下潘趣酒嗎,我這兒的姑娘們都去廚房準備他們的三明治了。”
  “喔,”榮恩似乎有些遲疑,“你知道的,我對食物這方面——”
  “榮恩,只是潘趣酒而已,”哈利表示鼓勵,“照你喜歡地去做就行了。”
  悶悶不樂地哼了一聲,表示接受。
  說實話,榮恩真的超級不擅長在廚房里生存。就如金妮所說,他在廚房裡能夠有一席之地的地方,也就只有那個小小的洗碗池了。
  榮恩討厭洗碗。所以榮恩也討厭廚房。
  他是個美食家,但這並不是說他對食物有多麼挑剔。恰恰相反,他對食物基本上是來者不拒,所以很大程度上就造成了他奇特的味覺,以及,年紀輕輕就開始出現征兆的——小肚腩。
  面對著那些花花綠綠的果汁和調味飲料,榮恩開始腦袋發脹。

  臨近傍晚的酒吧人流開始密集了起來。
  跩哥從前台起立,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面。
  “告訴他們,今晚沒空。”
  潘西略顯驚奇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帶了關心:“出了什麼事嗎?”
  “擦好你的杯子吧。“
  
  哈利把派對辦在了家裡。
  當然,不是在跩哥隔壁的那個家。又或者,那個地方對於哈利來說根本不是家,只是一個在十六歲以前的居所,飛禽停靠的棲息地,公路沿邊的服務站,無論怎樣,哈利早就跟那裡劃清界限了。
  哈利的房子在一個頗為熱鬧的小區。修剪得當的草坪,整潔的灌木,在院子里牽起了的霓虹燈,男男女女架著紅酒杯低垂著下頜淺笑,有時大笑,誰在乎呢?一片熱鬧的景象之下跩哥竟然覺得有些落寞。
  好像當初一起遭遇的那些不幸都是南柯一夢。
  平平淡淡地,妒火中燒。大概就是這樣,他才討厭哈利。
  這個爛好人波特。這個同情他的波特,這個總是被光環籠罩的波特,這個擁有他想要的一切的波特。
  恨之入骨。
  站在門外,他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裡到底幹嘛。
  哈利倒是先一步注意到了他,他正站在一個有著一頭栗色捲髮的大板牙姑娘面前一臉陶醉地調著情,看起來相當地愜意。
  “嗨,”他朝跩哥走了過來,“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跩哥雙手揣進兜里,懶洋洋地掃了這位派對的主人公一眼,然後將手裡的一瓶藥丸扔了過去。哈利接過,看清上面的字樣,哭笑不得。
  “你不是認真的對嗎?”
  “你得為某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做點準備,”跩哥揚了揚眉毛,“雖然我覺得你們輸球是必然會發生的事。”
  “替我閉上你的嘴吧,馬份,”哈利將東西揣進了口袋裡,然後從旁邊的桌上取了杯酒,“嘗嘗這個吧,雖然我知道我這兒的什麼東西應該都入不了你的法眼。”
  “挺有自知之明。”
  跩哥接過,沿著杯壁輕抿了一口,眉頭皺得相當難看。
  “你管這叫做酒?”
  “拜託,”哈利輕晃著酒杯,“潘趣酒發明出來的意義就是避免人們在派對上喝個爛醉不是嗎?你可是喝伏特加長大的,別太苛刻。”
  “如果我是僱主,這個時候就得找調酒的傢伙談談,而不是在這裡跟顧客開脫。”
  “很可惜你不是。”
  喝著這種只能算是果汁的東西,跩哥相當掃興。不過好在他是那種在人群中能夠如魚得水般自如應對的人,很快就打聽到了哈利家的伏特加的位置,於是開始朝屋內移動。
  就是在這個時候,撞見了同樣往廚房前進的紅髮。
  跩哥能夠很清晰地聽到對方倒吸冷氣的聲音。
  “我警告你,”榮恩緊靠著墻壁,“我會報警的。”
  跩哥挑了挑眉。
  “我以為你這種人會更明白,你知道的,一夜情的意思,”榮恩的指甲幾乎扣進了墻面,跩哥有點好笑地看著對方外強中乾的表現,“還是你想以此要挾我什麼,就像你對那些妓女做的那樣。”
  似乎被勾起了興趣,跩哥順勢將手臂架在了兩人中間,手掌抵著墻面,有些玩味地湊到了對方耳邊,咬字膠著黏稠,帶了些許的水嘖聲。
  “所以,你願不願意?”
  舌尖觸碰耳垂,紅髮的皮膚瞬間就跟導線點燃一般快速漲紅,從耳尖到臉頰,再到脖頸以及領口依稀可見的鎖骨,整個人都呈現一種被煮熟的緋紅。
  跩哥盯著他鼻樑上也因為體溫而深化了色澤的雀斑,有些好笑。
  “滾開!”
  榮恩將他推開,呼吸都沒理由地加重了。他竟然在跟一個男人調情,他竟然跟一個男人上床,上帝,自己的腦子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跩哥抱著胳膊,看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的紅髮,咋舌不已:“你倒真是有自信你這種人能夠通過賣屁股賺錢啊,嫖客也不是見人就操的。”
  “操你的——”
  跩哥從身後的酒櫃里翻出了那瓶看起來還不錯的伏特加,他敲掉瓶蓋準備將酒精灌入喉嚨的時候又被眼前紅髮的威脅聲給打斷了。
  “嘿!誰允許你來這兒的!還隨便打開別人的酒櫃!”榮恩生氣極了,“我現在就報警。”
  “冷靜點,你這紅毛臭鼬,”馬份看了他一眼,“我可是那個爛疤頭親自邀請來的貴客。”
  哈利的額頭上有個閃電形的疤,榮恩是知道的。那是他小的時候他的叔叔用烙鐵烙上去的,那個婊子養的混蛋。不過哈利從沒跟人說過這個,他都是以小時候摔了一跤磕破了腦門這個理由給搪塞過去,但是這還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每個人都得有點秘密不是嗎。
  但是爛疤頭這個名字,還真是有點讓人無法容忍。榮恩覺得自己眼前這個混蛋真是討厭得要死,恨不得抓起旁邊的餐刀往他臉上戳幾個孔。
  似乎察覺到了榮恩眼睛里的敵意,跩哥聳了聳肩,視若無睹,繼續喝著他的伏特加。
  這場短暫的尷尬最終由領著魯娜進來的哈利給打破。闖進廚房的時候他看起來似乎相當惱火,黑髮膨亂成了一團,狼狽無比。
  “馬份!”他叫,“別喝光我家的酒!”
  “我怎麼不記得你這麼摳門。”跩哥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噢,”榮恩慘叫了一聲,“你們竟然真的認識。”
  哈利有些愧疚,尷尬地看著兩人:“你們——”
  突然意識到了些什麼,榮恩忙不迭地擺手辯解:“停止你的猜測!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沒錯,”跩哥接口,“他只是跟我上了床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榮恩似乎聽到了從魯娜那裡傳來的一聲叫好。
  這個聽起來似乎比自己的一個好友去找另一個好友嫖妓的消息好多了,哈利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又吃驚了起來。
  “什麼?”他難以置信,“馬份,你怎麼能——”
  “嘿,波特,”跩哥不耐煩地說,“你沒什麼立場指責我。”
  榮恩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可是,榮恩是我的好朋友。”哈利說。
  “難道我跟別人上床之前還得問問‘你好你是不是認識那個綠眼珠子波特?’,別傻了。”
  “抱歉,”魯娜插嘴,“雖然很遺憾打斷你們有意思的對話,但是哈利,也許你得去送客人出門了。”
  “哇哦,”跩哥幾乎已經整個人都坐在了桌子上,“沒想到派對這麼快就結束了。”
  同時榮恩也準備抽身離開。
  “我也得回去了,我媽媽因為昨天的事估計現在都還沒消氣。”
  “不需要我送你一程嗎,這一帶晚上很亂。”哈利嘗試勸說。
  “我可以送他,畢竟——”跩哥插嘴。
  “閉嘴,馬份,”哈利毫不留情地回絕,“你就是他該小心的那種人。”
  “多謝了哈利,”榮恩看起來有氣無力,“我能管好我自己。”
  榮恩離開了。
  跩哥有些悵然若失,手裡的伏特加還遠遠沒有到達喝光的程度,但他竟然有些醉了。放下了手裡估計才解決得四分之一的酒瓶,跩哥在門口刮了刮腳下的泥巴,也準備離開。
  “馬份,”哈利看了他一眼,“你可別去騷擾他。”
  漫不經心地冷笑了一聲,跩哥的語氣里又滿是他常帶的那種譏諷與輕蔑:“他?叫什麼,榮恩?”
  “他跟你不一樣,”哈利歎了口氣,“別把他拖下水。”
  “要是我真的想動一個人,你可管不著,疤頭,”跩哥從口袋取出了一隻香煙,湊近點燃,深吸了一口,“況且,這世界上還有跟我一樣的人嗎?”
  香煙輕彈,有火星飛濺。哈利躲過了飛來的煙灰,眼睛里的綠色沉澱出了一種特別的情愫。
  那是跩哥經常看到的,經常體會到的。
  果不其然,哈利開口。
  “馬份,我很遺憾。”
  同情。最最惡俗,最最令人反胃的同情。處於制高點的聖人們對依舊摸索在泥濘里的螻蟻們的悲憫,伴隨著自大的慈悲和自以為是的理解,將別人踩在腳下。
  跩哥的胃部有種墜鉛的痛感。
  “你這沒爹娘的賤種,”他說,“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個。”
  他轉身,扔下站在原地呆愣失神的哈利,離開那個漂亮的小庭院,跟那個到處充滿暖意和歡笑的世界告別,再不回頭。
  他突然很想溺死在深海里。濕咸的海水灌進喉嚨和鼻腔,氣管收緊,肺部膨脹。
  如此地,渴望死亡。

  很多人不知道怎麼評價跩哥·馬份。或許,自大,狂傲和陰晴不定。
  作為一個皮條客,他像個寄生蟲一樣生活在這個城市最骯髒的角落,盯準了這裡最過不堪的地方,然後發力,化身惡鬼,恨不得將一切抽筋扒皮。
  他總是帶著讓人無法理解的怒氣。乖戾,難測,像是只難以接近的惡犬。
  狂吠著,狂吠著,周邊的人都在等著他有一天失去力氣。
  虎視眈眈。
  跩哥有一個很糟糕的童年。
  魯休思·馬份是他的父親。沒錯,就是那個魯休思,昔日的大毒梟魯休思。不過當地的條子們可不知道這個,如果他們知道當年攪得小鎮烏煙瘴氣的PX-37是出自他父親之手的話,那麼馬份家現在就不僅僅是沒落,而是覆沒了。
  不過那都是他年輕的時候的事了。毒梟只販毒,不吸毒。這是別人告訴他的。
  石內卜,某個街角古玩店的老闆,跩哥小時候經常去那裡躲避喝醉了酒提著獵槍追趕他的父親。那傢伙是個很古怪的人,卻讓跩哥相當有好感,大概是因為他不喜歡過問別人私事,卻又相當可靠的緣故。從小到大唯一讓跩哥感到安全的地方,就只有那家伴隨著陰暗和潮濕的小店。
  閒暇時他曾經提起,魯休思酗酒似乎是在跩哥出生前就有的事。但是毒癮卻是在他出生之後才染上的。馬份的母親水仙也是個吸毒多年的癮君子,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是怎麼結合,就像沒有人知道跩哥到底是如何出生的一樣。
  或許是某個夏季的夜裡,窗外蟬鳴陣陣,月明星稀,周遭一片靜謐。水仙躺在地板上,手肘抵著冰冷的磚面,痛苦地誕下她的第一個孩子。
  也是唯一的一個孩子。
  孤獨地。
  魯休思醉酒的時候總會毆打跩哥,有時候可能還會連帶水仙一起,將她推倒在地板上,用腳踹著小腹。跩哥就這麼蹲在一邊,縮成一團,有時發抖,有時一動不動。
  從記事起,每晚都是這樣。哭喊和哀求都沒有用,自五歲起,跩哥沒有再掉過一滴眼淚。
  也不是沒有想過死。但是這樣的念頭每次都會被石內卜以輕蔑的語氣給捻滅,他總是頗為不屑地掃過跩哥補滿淤青的臉,然後開口:“那是垃圾才會做的事。”
  “只有活得比對方好,才能徹底地踩倒別人。”
  跩哥·馬份,十四歲,開始販毒。
  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跩哥並沒有什麼可以賴以謀生的手藝。魯休思沒讓他上過學,他也沒有朋友,唯一說的上話的同齡人就是隔壁那個同樣老是被叔叔嬸嬸毆打的矮小子哈利·波特。那個時候他們總是會不約而同地一起溜到石內卜的店裡躲避獵槍和棒球棍。
  令人奇怪的是,石內卜似乎很討厭波特。他老是說波特的那張蠢臉讓他反胃,那頭骯髒的黑髮像是下水道的污泥染成的一樣。也許跩哥的刻薄就是從石內卜這裡學來的也說不定。
  跩哥的第一單毒品生意是跟石內卜。老天那時候他才十四歲,哪个毒販子會放心把自己手裡的貨交給一個十四歲的小鬼。好在那個時候魯休思的精神狀況已經不能夠支撐他再次進行他的販毒事業,當地的毒梟也終於換人,才終於讓跩哥避免了再次被自己父親懲罰的機會。
  苦苦哀求之後,跩哥終於得到了一小片的藥粉。領頭的毒販警告他如果沒人願意給他發發善心或者他被條子給拷去審問等爸爸來接他回家,那麼就只能擦屁股滾蛋,順帶再挨上一頓拳打腳踢的惡揍。
  所以跩哥去找了石內卜。
  對方看到他從口袋里掏出那玩意兒的時候,並沒有太過吃驚。陰鬱的臉上看不出喜怒,跩哥無法揣摩他的情緒,只是硬著頭皮把東西拍在了柜台上。
  石內卜簡單利落地付了錢。
  沒有問為什麼,連付的現金都分毫不差。
  所以很多時候,跩哥寧願石內卜才是他的父親。
  那是灰暗歲月裡,小小的他,唯一存在的一點點慰藉。

  但是石內卜後來消失了,那個又黑又小的店鋪被一家看起來浮誇愚蠢的點心鋪給取代。以往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覺醒來不留任何痕跡。
  周邊的鄰居都對此表示見怪不怪,石內卜在他們眼裡就是個陰晴不定的怪人,在街角開著一家並不賺錢的古玩店,從不與人交往,也從不參加聚會。
  似乎從一開始就知道某一天會消失,所以不打算留下任何記憶。

  記憶像是被人拔掉了塞子的水池,開始流逝得模糊不清。
  跩哥坐在街角,路燈在不遠處明亮,卻只給他身上投下一片黑暗。
  他揉著眼角,乾澀發癢。
  一個影子接近,逆著光,依稀可見頭髮邊緣流動的猩紅色澤。像燒灼的雲一般。
  他在他面前停下,沉默不語。
  
  或许真是昏了头。
  榮恩站在馬份面前。鉑金色的影子在夜晚被抽掉了所有的鋒芒,坐在街邊新砌的台階上,切切實實地與黑暗融為一體。
  榮恩是很討厭這個傢伙的。一舉一動都散發著那種居高臨下的傲慢,明明自己也不是什麼顯貴子弟,但偏偏語氣里老是帶著那種譏諷和不屑一顧的語氣。
  但是就是這麼一瞬間,僅僅只有這麼一瞬間,榮恩胸腔里突然有東西,倏的一下,瓦解崩塌。
  喝醉真的很容易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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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ieannaJuliea...
puppyron
六年级学生
六年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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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布于:2022-09-28 21:34
好喜欢!谢谢转载
SENERE
四年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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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2-01-19 02:23
好好看啊太太好牛啊
eaglebaby
四年级学生
四年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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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1-12-04 11:14
人物也太饱满了吧,好棒
JessicaLove3
二年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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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社区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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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1-11-27 06:21
真的很好看,感谢搬运
Fantasy.侬
一年级学生
一年级学生
5#
发布于:2021-09-17 16:26
这篇文章的质量真是高的惊人!人物形象塑造的很丰满剧情也跌宕起伏。能看到这篇文真是幸运得很(??? ?? ???)
6#
发布于:2020-10-10 07:13
菁菁利亚:哇,意犹未尽,滚去loft康康回到原帖
对不起,比较忙没有及时转载后续的更新,我保证以后会尽量同步更新的。申请授权转载到论坛是为了吸引人气留住用户的,如果适得其反的话,管理员会哭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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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0-10-10 07:09
栾酱一米八:呜呜呜好的我追去lofter去看文了,感谢大大分享!!!回到原帖
对不起比较忙没有及时更新,以后我会注意的。不过我千辛万苦申请转载授权就是为了吸引论坛人气嘛,结果还给lofter引流了???管理员会哭的哦。
菁菁利亚
三年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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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0-08-31 06:11
哇,意犹未尽,滚去loft康康
9#
发布于:2020-05-27 06:05
呜呜呜好的我追去lofter去看文了,感谢大大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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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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