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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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恩说今天在这里有一个惊喜等着他，哈利怀抱着半心好奇和满心的期待来到了避风港。其实就在前几周，哈利刚在生日上收到了罗恩送的一块漂亮的琥珀，他想不出罗恩还能有什么惊喜送给他。
他的心里暖呼呼的，罗恩总是会给他准备一些让他眼前一亮的小惊喜。有时候是小礼物——一个小弹珠、一罐苏打汽水、一串来路途中在灌木丛中采的小花。有时候是一个无心的举动——过马路时用手护他一下、正午时用自己瘦高的身影帮他遮住烈烈日光、晚上一起窝在避风港里看漫画时稍微扭转一下台灯的角度，以免灯光直接晃到他的眼睛。有时候是一个充满关心的叮嘱——别着急，别上火、记得好好吃饭、明天我也在这里等你。
跟罗恩相处的每一天好像都是新鲜的，欢喜的，充满期待的，托他的福，前半生那日复一日的晦暗且无聊的日子好像已经远去已久，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切感。
他也想回报给罗恩好多好多的惊喜。
哈利做过很多尝试，其中一些效果确实很好——比如今年他送给罗恩的那个罐子灯，那是他绞尽脑汁才想到的主意。但哈利总是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多、不够好，他从罗恩那里获得了太多的快乐，他也想回报给他同等的分量。
这并非一场幼稚的较量，而是哈利打心眼儿里渴望着看到更多、更多对方因他而起的喜悦表情。他太在乎他了，在乎到超出了哈利头脑中对于友谊的理解。
如果他有很多可以自由支配的财产，他想给罗恩买所有他想吃的零食，送给他全世界最棒的生日礼物，带他看他最喜欢的球队的比赛，可惜现实是枯槁的。据说他的父母确实是有一笔遗产留给他，但是这笔遗产被姨夫姨妈当做哈利的抚养费收走了。

八月的天空是一片深浓的蓝，纯粹得像某人的双眼，不掺一丝杂质。夏末余温和初秋的凉意两相交织，微风吹拂，此时正是最适合出行的时节。
一大早，德思礼一家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去他们计划已久的打猎旅行——一个周末加上周一的夏季银行假日，算起来刚好是三天。哈利站在门口，目送着车辆在轮胎卷起的烟尘中驶离。
有时候哈利觉得自己就像他们养的一只极具性价比的看门狗。不过他没什么好抱怨的，正好可以远离他们的视线，哈利乐得轻松，只要能眼不见心不烦，哈利愿意一直在这里独自看家护院。
他打开院子里的洒水器，水珠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道小彩虹。弗农姨夫总是很执着于让他的草坪看起来整整齐齐、漂漂亮亮，像精心编制的绿毯一样，就好像自家门前这块草坪的状态能直接反映出房主人的社会地位似的。
如果他们回来以后发现草坪有哪怕一星半点的枯黄，姨夫绝饶不了他。哈利悻悻地想着，进到房子里拿出吸尘器，粗略将整栋房子的地板都吸了一遍。
待到傍晚时分，哈利如约前往避风港，揣着半心好奇和满心期待，兴高采烈地快步走向那个他心所属的地方。
傍晚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桔红色，云朵像被点燃的棉花糖，在天际缓缓燃烧。哈利穿过静谧的社区，脚下已经能踏到几片早落的叶子，叶子和地面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平稳，柔和，在哈利此时的耳朵里听来，可以说是一种令人舒适的白噪音。
踏入他们的秘密基地，往内部走去，哈利没有看到罗恩的人影，却在折叠沙发上发现了一个长条形状的小盒子。他坐下来，把盒子放在自己的腿上，看见上面贴着一张纸条，写着：请哈利波特先生打开。
小小的好奇伴随着喜悦从哈利的心底上升，像刚倒进杯中的苏打水气泡。他小心地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放着一根说不上来是粗糙还是精致的木棍，有另一张字条被压在木棍底下。
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一种微妙的甜蜜感牵动着哈利的嘴角向上扬起，他拿起字条，上面写着"请出声念读：人形显身（Homenum Revelio）"。
哈利疑惑地推了推眼镜，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念道："人形显身。"
话音刚落，罗恩突然从沙发背后冒了出来，一双细白的手臂从后方揽住了哈利的肩膀。
"吓到你了吧！"
那双手臂的主人看向侧方的哈利，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
哈利确实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伸手捏了捏那人包裹在短袖下的上臂，柔柔韧韧的，手感很好。他看着那双有些得意地眯起来的眼，在这个距离，他能清晰辨识他蓝色瞳孔中每一条沟壑的深度，脸上每一个浅色雀斑的形状，每一根睫毛的弧度。
"你什么时候躲在这里的？"
罗恩从沙发背后绕过来坐在了哈利身边："早就来了，就等着你念咒语呢。"
“咒语？”
“啊！你没有拿魔杖！”
他马上又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表情看上去有些挫败，嘴角抿了下去。几分钟之内罗恩的表情变化速度之快，让哈利想起他靠在他的腿上看漫画杂志时翻页的速度。
“我忘记写让你先拿起魔杖了。”
“什么魔杖？”
“就是盒子里的这根呀，"罗恩拾起盒子里的木棍，"你看这里刻还刻了你的名字呢。”
哈利顺着罗恩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木棍比较粗的一头底端确实有一处痕迹，那是用小刀刻下的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母——HP。
“这魔杖……是你在院子里捡的树枝？”
“我雕了好久呢！”
罗恩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握着那根"魔杖"戳了一下哈利的侧腰，哈利笑着躲闪。仔细一看，在尖的那一端顶点处似乎还嵌着一颗小玻璃珠。
罗恩把第三张小纸条塞进了哈利的手里，是一张魔杖使用说明书，上面手写着一些可以使用的咒语。哈利点着那些咒语一条一条看下去，每一条后面还标柱了魔杖的使用手势，以及咒语的效果，十分贴心。组成那些咒语的词句看起来很陌生，哈利从没见过那些新奇的词语，但他大致能判断，它们大部分都是拉丁语和英语的混合体。
“这些都是你编的？”他捏着那张纸，看向罗恩。
“我是从魔咒书上抄下来的。”他说。
哈利挑起一根又浓又黑的眉毛，看向罗恩的眼神仿佛像在看着社区邻里那些嘴硬的学龄前小朋友。
罗恩看着他的眼神，有点脸红，胡乱用手把哈利挑起的眉给按了回去：“好啦，是我编的，你能不能入戏深一点啊？”
“有点幼稚，不是吗？”
“我们才16岁，能有多成熟？”罗恩翻了翻眼睛，好像哈利才是说傻话的那个，“行了行了，算我幼稚，你快点试试吧。”罗恩看起来有些雀跃，脸颊依然浮着薄薄的粉红，眼里闪烁着还未从暮色中显身的星光。
这个行为看起来似乎有点傻，但介于他们两个好像也没少干过傻事，于是哈利清了清嗓子，按照纸条上面的拼写念了一句。
“荧光闪烁。”
他本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们只是在假装。然而魔杖尖骤然亮起一道白光，笔直地照向前方，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星星点点。他惊奇地把魔杖指向自己，看着杖尖，那一束光线刺痛了他的眼。
"喔噢。"
他又看向罗恩，对方朝他挑了挑眉，双手插在裤兜里，嘴角是极力想压抑却压不住的自豪。
哈利重新站定，把袖子挽上一截，伸直胳膊，似乎找到了点感觉，他用魔杖照向冰淇淋车内的角角落落，笑容不知不觉中在脸上绽开。这就是梦中的视角，他手持魔杖，从杖尖喷出清泉一般的银光，他就着那光线在幽暗的城堡里秘密穿行，照亮每一个角落，看清每一幅画。
"这是怎么做到的？"
哈利照着纸条上写的咒语，用魔杖在空中挥动了一个小幅度的圆圈，念道：熄灭。
罗恩把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狡黠地笑了一下，手里握着一串钥匙。那串钥匙上原本一直挂着的小手电不见了，原来魔杖尖上嵌着的那颗玻璃珠，就是从那个小手电上拆下来的灯泡。
哈利知道罗恩有多怕黑。以前他总是随身携带着那个小手电，每当走夜路的时候，他一定会把它点亮。
他对于光的依赖是超出了哈利的理解的，就好像他真的能从那一束袅袅的光线中感受到真切的温度，以此缓解黑暗带来的压抑和冰冷，即使它其实也只能照亮前方一两米的距离。在哈利的观察中，罗恩点亮那个小手电似乎更多是为了获取一种心理上的慰藉，他从来都离不开那一束微弱的光。
然而他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把那个小灯泡拆了下来，嵌在魔杖上送给了哈利。他看着他那副仿佛在等待着夸奖一般的开朗笑容，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把罗恩拉入了一个怀抱。罗恩似乎有点意外，但没有抗拒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现在这个姿势有点别扭，他调整着自己双腿的摆放方式，一开始是用膝盖抵着沙发，似乎还是不舒服，于是他干脆坐进了哈利的怀里。
"怎么了？"罗恩语气带笑，有点搞不清状况，"你不喜欢吗？"
"喜欢。"
哈利的脸埋进了罗恩的脖颈里，声音闷闷的。
"那不就行了？"罗恩说着，揉了揉那头乱蓬蓬的黑发，"真是的，差点以为你不喜欢。"
他们就这样抱了好一会儿，阳光的形状透过窗子，在冰淇淋车里缓缓移动。日暮西垂，天色仿佛被风沙追逐着一般，每分每秒都比刚刚要更加昏黄。
罗恩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见哈利还是这样抱着不撒手，抵着他的肩膀把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以便能够直视进绿色的双眼："好啦，还有很多咒语你没试过，我准备了好久呢！"
说着罗恩拉起哈利的手把他往外面拽，哈利由着他的动作，跟随他来到了车外。
他为他指着停车场角落里的几个空易拉罐，两人头脸相贴，罗恩稍微低着头，温暖的呼吸从耳畔喷在哈利的脸上，跟他解释起了游戏规则。
哈利按照他说的，魔杖直指向其中一个易拉罐，学着说明书上写的咒语，念道：“霹雳爆炸（confrango）！”
空罐应声发出一声爆响，好像里面提前埋伏好了一个小鞭炮，瞬间把易拉罐给炸开了花，余下半空中还没来得及落地的亮片和彩纸屑缓缓飘落。
虽然已经有些预料，因为这句咒语的词根就给人一种模糊的"破坏"感，但哈利还是被这声爆响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左顾右盼，生怕有人被声响吸引，接着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停车场已经被废弃很久了。
"这又是怎么做到的？"其实哈利还想问，为了写这些咒语，他到底查了多久拉丁语词典？
"遥控感应是一切的关键。"罗恩说，嘴角弯起，似乎从哈利的表情中收获了足量的成就感。
哈利仔细一看，在杖尖的小灯泡后方有个一闪一闪的小红点，那应该就是罗恩说的遥控感应。看来这根魔杖几乎是空心的，里面可能塞满了复杂的电路和芯片。
“但是你怎么会弄这些？”
“你忘了我有两个爱搞小发明的哥哥了？”
两人相视一笑。想来这易拉罐里面的小炮仗大概也来自于那两个哥哥的赞助，至于那到底是小炮仗还是什么自制小爆弹就不重要了，疑似是上次在罗恩的卧室里看见那颗的威力增强版。哈利再次摆好架势，将魔杖尖对准另一个易拉罐，啪的一声，一团彩色的烟雾和闪亮亮的填充物随之被炸成一个绚烂夺目的小云团。
"其实我不念那个咒语也可以引爆吧？"哈利问。
"你可以不念那个咒语，但必须得念点什么，因为它的感应需要用声音来触发。"
哈利半信半疑地虚空一挥，果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那……四分五裂！"他念。杖尖的小红点闪了一下，被他指向的那个罐子应声爆裂开来。
罗恩在一旁拍拍手："对吧。"
"罗恩韦斯莱！"魔杖一挥，又爆了一个。
"嘿！"
哈利笑着把魔杖塞给了罗恩，让他也试试，罗恩接过，报复性地往哈利的脑门上一敲，不疼不痒。
两个人嬉闹着把魔杖传来传去，念着一个个胡言乱语的咒语挥舞着魔杖，中间穿插了好几个对方的名字。这个情景让人觉得如果他们真的是魔法学校里进修的小巫师的话，魔咒课的成绩一定不会很高。
噼里啪啦的脆响在这片空地上空回荡，亮片和彩纸反射着橙红色的夕阳余晖，如同燃烧的星屑，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哈利和罗恩的身影被落日拉得很长，映在破旧的沥青地面上，混入疯长的草丛中。恍惚间，这个废旧的停车场短暂地活了过来，好像这里在开着什么无人知晓的庆典，而在场的两个孩子是这场庆典唯二的参与者。

清理完现场的狼藉时已是明月高挂，月亮被云蒙住了一半，洒落的月光如滴滴小雨。
哈利一手牵着罗恩，一手举着魔杖，让那一束柔和的光来为他们开路。他们没有往韦斯莱家的方向走，而是前往另一个方向，哈利还不想这么早地结束这一天，他还不想把罗恩送回家。
如果换做是平时的话，姨夫姨母一定不会同意他带朋友回家玩。但今天他们都在猎场露营，与山鸡和野兔相伴，这个房子便由哈利来做主。
哈利就这样把一路罗恩领到二楼，来到了哈利的小卧室。在这栋宽敞的房子里，只有这个小小的空间是暂时属于哈利的。他坐在床上，看着罗恩好奇地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用手指轻轻戳碰摆在书桌上的一排骑着马的小士兵，那是哈利从达力那里捡来的二手玩具，从他还住在楼梯下的壁橱里时，这排小骑兵就一直忠诚地跟随着他。
"你说，巫师们是怎么交战的呢？”罗恩说，指腹从其中一个小骑兵的剑腹滑到剑尖，轻轻抚摸着，“他们肯定不会用枪械这类的兵器对吧？因为他们有魔杖。"
"也许他们有专门用来伤害别人的咒语，比如可以发射子弹的咒语。"
哈利附和着，其实他的脑子根本没在转，只是看着罗恩的手指从一端滑到另一端的动作，心思不知道降落在了哪里。
"都有魔杖了还用什么子弹啊，也许他们有更炫的咒语，杀伤力绝对比枪要高。"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是这个年纪的男孩讨论战力时特有的奕奕神采，"比如引来雷击——'雷霆招来'？或者燃起大火——'火神开道'！再或者……直接一秒钟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咒语，更加有效率。"
他被自己的话激得从头到脚打了个冷颤，甩了甩头，半长的卷发看起来十分蓬松。
"这样的话有一个缴械的咒语就十分有必要了，魔杖这种东西太危险了。"
哈利举起魔杖，装模作样地在空中挥了挥，假装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黑巫师，正在给罗恩下一个恶咒。罗恩配合地吐出舌头，做了一个假扮死相的鬼脸，只死了一秒就又活了过来。
"我得对你用缴械咒了，把那根魔杖没收。"他假装埋怨道。
"比如……'魔杖飞走'？"
"嗯……总感觉读起来怪怪的，好像不够连贯。或许'除你武器'？"
"除你武器，除你武器……"这句咒语在舌尖滚动，确实顺口不少。哈利挑起了眉，"从今天起我就认命你为魔咒大师。"
"嗯哼。"
罗恩自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似乎有点害羞，但更多是觉得自己很酷，因为他的嘴巴正抿起一个故作谦逊的弧度，嘴角却无法自抑地翘起。哈利很喜欢他这种有点小得意的时刻。看着罗恩那两边上翘的嘴角，自己的唇也不知不觉间弯成了一个向上的弧度——他又一次被他感染了。
浅浅一汪幸福感积蓄在胸腔，心情也变得飘飘然。他开玩笑地用魔杖指向罗恩，念了一句被他二次改编的咒语，装模作样。
"'除你衣服'。"
他是想使个坏的，或许罗恩会来抢他的魔杖，顺便打他一下。谁知罗恩只是愣了片刻，居然真的乖乖解起了衬衫扣子。
“你还真脱啊？”
“谁让你是那个会魔法的人了？”罗恩耸耸肩膀。
他脱下衬衫，扔到床上，露出匀称的上身。
屋子里没有开灯，似乎是有一阵风将窗外的云给吹散了，露出皎洁的明月。院子里的橡树叶哗哗作响，听上去像是有一场大雨，月光透过窗户浇灌进来，银色光晕在罗恩的皮肤上缓缓流淌。
哈利看着站在他面前上身赤裸的罗恩，玩闹的心思随着窗外的云朵一同消散了。他伸出手，拉着罗恩的手腕，轻轻将他拽到自己跟前，抬头仰望，看见眼前的皮肤在月光下呈现出冷色的白，看上去像质地滑腻却触手冰凉的大理石，但手中紧紧握住的却是火热的温度，像夏天时伸手摸到天空中的一把阳光。
哈利仰望着，音节鬼使神差地从唇齿间流泻，念出了另一个咒语。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把这句话真的说出来，声音因为喑哑而陌生。
"爱上我。"

有那么整整一分钟的时间，空气中只有沉默，除此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罗恩没有开着玩笑把话题岔开，也没有猛地把手抽走、面带尴尬地看着他，他只是什么都不说，被月光照亮的双眼里不知道是什么光在粼粼波动。直到一分钟结束，哈利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他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愧疚和懊恼，责怪自己就这样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除了自责以外，当然，还有失望。
手指放松，他主动放开了紧握着的那只手腕。那只手却意料之外地紧追上来，反握住了哈利。
"你要怎么让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呢？"
他听见罗恩轻声对他说。
哈利捧着他的脸将他引下来，吻了上去。这感觉不同于去年在避风港里发生的意外，因为现在罗恩也在热烈地回应着，他们互相奋力汲取着对方嘴里的一点点空气，难分难解。罗恩低着头，双腿岔开，跪在哈利的两边，手臂搂住哈利的脖颈，姜红色的发丝落到哈利的脸上，随着两人的呼吸轻轻飘荡，细细痒痒的。
伸手顺着光滑的脊背向下摸索，他揽住了罗恩的腰。可能是舌尖刮搔到了哪个敏感的部位，手里揽着的腰忽然一软，失去了支撑。两人顺着这股力一起倒在了床上，双腿交缠，不知道是谁夹着谁，又是谁的腿在不安分地轻轻磨蹭着。哈利现在只觉得浑身都躁动不安，像被罗恩点燃了一颗火星，现在那颗火星正在全身的血管里疯狂乱窜，渴望燃起一把火。
他撑起自己的双臂，又低下头去轻轻亲吻，这次是浅尝辄止的，像落叶轻碰雨后的水洼，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双唇追上来，又磨蹭了一下。
哈利微笑地看着罗恩重新张开的双眼中带着一点点埋怨，淡色的眉头拧着一股劲儿，似乎还没有尽兴。哈利将散在那张脸上的红发向两边拨弄，露出他的眉眼和光洁的额头。即使将那些红色碎发全部整理到耳后，罗恩的脸颊还是那样红。
"我需要你。"哈利望着他出神，情难自禁。
"你……需要我吗？"
"我需要你，罗恩。我需要你。"

之后发生的便是水到渠成。他感受到紧张的颤抖，柔韧的触感，滚热的呼吸伴随着一声声唤着他名字的呜咽喷洒在耳边。罗恩的身体接纳着他，他被柔软又紧致的内壁挽留、包裹，于是他一次次笨拙地闯进来，有些鲁莽。他们用身体诉说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爱意，就像两块破碎的拼图，在月光下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案。
被梳理整齐的红发再次散乱了，蓝色眼睛藏在发丝的后面，迷离地望进他绿色的双眼。他低下头吻上他的嘴唇，再一路向下，在他的皮肤上故意留下红痕，像在雪地中滴落的血滴，一滴又一滴。
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时，月光如水般流淌在房间里，将一切都染上了浅浅的银。两个男孩赤裸着相拥，汗水还没完全干透，空气中弥漫着情欲的气息和罗恩身上那股独特的香气。哈利吻着罗恩的肩头，出于好奇，他伸出舌舔掉了那一层薄薄的汗珠，是甜的，和吻的味道一样。
"你知道我们一下子犯了多少条罪吗？"哈利说。
那颗毛蓬蓬的脑袋正靠在哈利的胸口，红发凌乱地散开。哈利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其中一缕，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
"我跟祂很熟，祂会原谅我们的。"
罗恩俏皮地指了指上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音量，嗓音还带着情事后的沙哑。他的嗓音让哈利一下子想起了刚刚从这张嘴里发出的那一声声放纵的叫喊，脸上有点发烧。
胸口的脑袋用脸颊蹭了蹭哈利的肋骨："你太瘦了你知道吗？硌脸。"
"那我以后会多吃一些的，为了不让你硌脸。"
哈利低头看着罗恩，罗恩正用柔软的指腹拂过挂在他胸口的那颗琥珀，从他胸口瘦骨嶙峋的沟壑间滑过，转而又摸了一把自己那肉感饱满的胸口，身体往上窜了一点，示意让哈利靠过来。那个柔软的触感让哈利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你今晚能呆在这吗？别走了。"
"可以呀。"
哈利把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了一些，柔嫩的皮肤蹭在嘴角边缘，忍不住在上面又吻了一下。
"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用那么麻烦。"
"真的吗？莫莉会担心的。"哈利问。
"家里人太多了，她不会发现的。"
他敏锐地发觉语气中带着几许酸涩，一番追问，罗恩说出了一个被他现在评价为已经十分幼稚的童年往事。
小的时候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罗恩渴望着被家人关注，想要成为父母眼中的焦点。但这远比想象中要难，哪怕只是想分到妈妈七分之一的注意力都做不到。在青春期的影响下，他做了最激烈也是最愚蠢的一次反抗，离家出走。他想让爸爸妈妈和哥哥们着急，让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让他们意识到，这个家少了小罗恩是不行的。
结果这看似还不错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出了重大纰漏——家里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
他独自在外面呆了两天，白天又饿又渴，晚上又冷又怕，最后实在受不了就回了家。一踏进家门就闻到妈妈烤的苹果派香气扑鼻，原来刚好赶上家里做了一桌热腾腾的晚饭。他坐在桌边，一边哭一边狼吞虎咽。妈妈靠过来问他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好像饿坏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忙着再多吃两口。
"现在我能理解他们了，他们太忙了，要照顾那么多孩子，要工作，要养家......你不知道家里有那么多青少年是一副什么景象。"罗恩笑笑继续说，"那个时候比尔在准备一场很重要的考试，妈妈把额外的精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查理和珀西更喜欢缠着爸爸，但爸爸每天只有下班后很少的时间在家。我上面还有两个很不省心的哥哥，下面是刚进入青春期的小妹妹，爸妈每天焦头烂额。我家没有每晚睡前点人头的习惯，因为每个孩子都个性迥异，有自己的生活习惯，有的很早就睡了，有的会闹到凌晨一两点，而爸妈需要充足的休息才能维持这个家，他们注意不到我是必然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眼神凝望着虚空中的一个焦点，若有所思：“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魔法的话，他们可能还会轻松一点。"
罗恩的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早已经彻底想开了。
其实哈利总会幻想，如果自己的父母没有死于那场车祸的话，一家人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一定会用全身心去爱着他，他们死前用身体护住幼小的他、以至于在那场猛烈的撞击中，他浑身上下只留下了额头上那一处伤痕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他没有想过如果所有的家人都在世，没有人有错，每个人都尽己所能，但他们就是没有时间多看他一眼的感觉会是什么滋味。
哈利向来对痛苦很敏锐，不管是对自己的还是对他人的。他是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对于激烈的痛苦十分熟悉，他熟知痛苦的运作方式，它们最终都会内化成愤怒或消沉，因为他就是这样做的。但罗恩简直是哈利认识的最阳光的人了，以至于以前，他从没留意过原来他在家庭环境中也面对着难以应付的痛苦。
他是怎么消解那些痛苦的呢？
哈利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要安慰一下罗恩，搜肠刮肚最终也只挤出了一句话："我相信他们是爱你的。"
"不用安慰我呀，哈利。我没什么好抱怨的。"罗恩说，"我只是想要有人真的需要我。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不是吗？"说完他笑眯眯地看向哈利。
原来他根本没意识到那有资格被称为痛苦。

他们彻夜长谈，分享各自的伤痛和对彼此的爱意，聊天聊了不少，加上之前的“用嗓过度”，都有些干渴。
哈利到厨房去端了两杯水。轻手轻脚地走回房间，看见罗恩已经站在地上穿好了裤子，站在书架边，背对着他，红发在月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正好奇地打量着上面摆放的书。哈利干哑的喉咙突然噎住了，因为那上面摆放着他的病历本。
他清了清嗓子，把杯子递给罗恩，故作镇定，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玻璃杯里的水微微晃动，动作有些僵硬。
哈利从来不敢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罗恩，绝对不敢，试想有一天他告诉罗恩：“我有一种先天疾病，吃任何东西都没味道，但我看你倒是挺香”那个场面吧。换了任何人都会被吓跑的，哈利不敢冒这个风险。
他不知道罗恩有没有看他的病历本。哈利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根据他此时悠哉的动作来判断，应该是没有，不然他一定会面露难掩的恐惧，他们之间的情谊恐怕会就此到头。但罗恩只是原地伸了个懒腰，好像抻到了后腰肌肉，呲牙裂嘴了一秒，然后可怜兮兮地揉起了自己的尾巴骨。哈利这才放松了下来。
"你在找什么？"
"想找本书看看，"罗恩说，声音里透着困倦，"我有点认床，睡不着。"
哈利伸出手，对方顺从地握了上来，被他牵着回到床上，两人一起躺了下去。
罗恩缩缩四肢，窝进了他的怀里。哈利抱着他光裸的背，一下一下抚摸着，偶尔还捏捏他的后脖颈，梳理一下那头红发，尽可能地帮助他放松神经，像在安抚一只猫。
他听见罗恩的呼吸声在他的脖颈里越来越沉，终于睡了过去。

哈利时常回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想着他和罗恩在那晚做的那些事，嘴角就蔓延着压不住的笑意。直到姨父在餐桌上突然大喊一声：“砰！”吓得哈利差点打翻手边的水杯。
姨夫大笑着，模仿着开枪的动作，短粗的手指勾起一条短弧，扣动不存在的扳机。姨妈捧场地鼓起掌，达力也跟着笑起来，肥厚的下巴抖动着。德思礼一家回来以后这样的事情就经常发生。姨父非常乐于在餐桌上炫耀他像打气球一样一枪打爆了一只野鹧鸪，好像这是一个很幽默的笑话，孜孜不倦地讲述。
哈利盯着盘子里干巴巴的鸡肉，突然失去了食欲。他仿佛能看到那只鹧鸪炸开的场景，羽毛和血肉四散，地上一片鲜红。
姨夫还在滔滔不绝，声音里透出残忍的快意，好像用猎枪去打爆活物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哈利感觉胃部一阵翻腾，他放下叉子，借口不舒服离开了餐桌。身后传来姨夫不满的嘟囔声和达力的嘲笑，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快步走上楼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和那晚一样的美丽银光。
可是今天罗恩不在这里。哈利靠在门上，深深地呼吸着，试图驱散脑海中那副血腥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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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9544字

洪荒：老师写冲突和化学反应写得都好好啊！海德薇这章看得我差点被trigger了，呃啊啊啊啊这个窒息的德思礼家，还有破碎的好姑娘海德薇，压抑的小哈愤怒又绝望地祈祷此刻有魔法降临……小时候看完这集变成默默然了……
接下来罗罗与小哈的治愈拥抱写得也太好...回到原帖

谢谢喜欢哇！！“ 几乎将罗罗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二人逐渐愈合成同一个心跳”好爱看你的评论，你的评论写得也很浪漫啊！一如既往的感谢5555更新的动力又来了！（这人终于更了

Mankani：好浪漫好纯爱的哈罗酱 无论是害怕失去小罗的小哈还是无条件包容小哈的小罗都让我感到非常非常美好(??? ?? ???)两个宝宝都把彼此当成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 平行世界里的哈罗酱也一定会相遇也一定会成为彼此的救赎 看得我心软软的 好像吃了一个很...回到原帖

谢谢宝宝评论哇！！看得好开心555我去听了你说的这首歌（有好几个同名歌我干脆都听了）感觉都很合适！是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至少他们拥有过彼此 ，，很喜欢这句话的感觉

水到渠成的告白和本垒，哈罗就是天作之合呀！美好的爱情真的会让人憧憬未来，希望小哈小罗能上同一个大学，住同一个宿舍，毕业以后搬到一起，因为世界上最爱彼此的二人已经在这里了，阿门。

老师抱歉TT是我没有说清楚 我说的那首time?machine?(feat.?aren?park)歌手是mj?apanay?/?aren?park 不过都没关系!就是想表达在我看来老师写的这篇的氛围和这首歌是一样的，慢慢的，暖暖的又很浪漫。小罗就像黑夜里照进小哈房间里的月光一样，小哈的世界得以被月光照亮，温柔的月光把爱洒进小哈的心里，月亮不知道爱，但是小罗知道爱。爱的体现是担心、是心疼对方，小哈心疼小罗，即使是小罗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忽视”，小罗心疼小哈，所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实现小哈的愿望。不过两个宝宝能在一起实在太好了TT小哈小罗一直都爱着对方，用自己的方式为对方排忧解难。“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的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品了，在彼此身上找到家的感觉。我想起来那句“荒谬当道，爱拯救之”，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小哈小罗拯救的是自己的世界，因为彼此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有点胡言乱语了><但是就是在夸老师写得太好了）哈罗酱就这样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太喜欢了老师你怎么那么会写 写得太美好了好像是阳光一触即破的泡沫 美丽又脆弱 看得我想流泪了.. 不知道小哈告诉小罗真相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我又期待又害怕TT 但是请你们也继续相爱吧:)

老师写得好好好，不管看多少次都会激动不已啊

洪荒：水到渠成的告白和本垒，哈罗就是天作之合呀！美好的爱情真的会让人憧憬未来，希望小哈小罗能上同一个大学，住同一个宿舍，毕业以后搬到一起，因为世界上最爱彼此的二人已经在这里了，阿门。回到原帖

哈罗就是天作之合点了！！他俩也是这么希望的……

Mankani：老师抱歉TT是我没有说清楚 我说的那首time?machine?(feat.?aren?park)歌手是mj?apanay?/?aren?park 不过都没关系!就是想表达在我看来老师写的这篇的氛围和这首歌是一样的，慢慢的，暖暖的又很浪漫。...回到原帖

太棒了我完全找对歌了！我听的时候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唱的但是那首的氛围一听就对得上了，谢谢宝宝评这么多哇！！他们拯救的事自己的世界因为彼此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说得太对了有点太会说了好爱看5555感觉又磕到了……两个人彼此需要就是互相的救赎……过两天就更下一章！！（刚上号【【

抓住罗恩就跑：老师写得好好好，不管看多少次都会激动不已啊回到原帖

谢谢喜欢哇！！

8
未来


"看起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然后你的愿望清单就要完成了。太棒了，哈利！"
那张单子被平摊在罗恩的作业本上，纸张中间的折痕已经有点发白，边角也有些弯曲和折角，看起来已经被展开再折起数次。好在这张纸够结实。刚刚罗恩正用铅笔点着那上面的内容，嘴里小声读着，一条一条把已经实现了的愿望按照顺序在上面划上一条横线，并在后面打了一个小小的对号。
现在他的手指停留在了还未完成的最后一条上面：报复欺负我的校霸。
"看起来你很快就需要另一张清单了。"
"另一张？"
"你之前说成年以后就有别的愿望要完成了，不是吗？"罗恩小心地折起那张纸，露出了下面还没写几笔的、干净得出奇的作业本，"是时候该想想未来的事啦。"
"哦，对，未来。"哈利说，"是这样。"
他从来不去想未来的事，因为他知道"未来"这个概念在自己的生命中并不存在，不是因为他对于人生的态度有多消极，而是他清楚地知道，因为那个怪病，十八岁就是他人生的终点。哈利只想过好每一个当下，记住每一个点滴，这样或许当最后迎接那个终点的时候就可以欣慰地想着：这辈子也没白活一次。
或许是哪一次聊天的时候把这种萎靡的人生观说漏了嘴，让他的挚友意识到了他对未来所持的悲观态度，罗恩总是乐于为他构建一些美丽的未来图景。
他总是一遍遍提醒哈利，你值得更好的，你值得美好的未来，你值得生活中充满阳光，你值得所有快乐。
"你会离开德思礼一家，拥有自己的房子，你会拥有自己的草坪，把它们修剪得整整齐齐。不，你可以在里面种满鲜花，如果你懒得打理的话那就放在那里，让野雏菊占满庭院。
“那个房子会带着原木色的小栅栏，种上你最喜欢的树， 每到节假日，它们就会被你装点得漂漂亮亮，一切就如你所期许的那样。
“你会遇到你想要共度一生的人，那个人也会同样向往着你，因为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们会逃离一切让你觉得痛苦的世俗，你会有一个圆满的未来的，哈利。"
“你呢？你会在这个未来里跟我在一起吗？”
罗恩咧嘴一笑：“只要你想的话，我当然会啦。”
其实哈利并不相信罗恩在说什么，只是为了不让他扫兴才去迎合的，他知道自己无法迎接这个未来。只是他慢慢发觉，就这样跟他一起畅想那不存在的未来也能给他的心带来不小的满足感，全当是一场美梦。

初秋一日午后，德思礼家的车库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一听就知道那一定不是小偷或者强盗，因为小偷和强盗的动作都比姨夫要更轻。哈利此时正听从姨妈的要求把院子里掉落的橡树叶都耙到一堆，就被这一边抱怨一边翻动杂物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他两下把手头的工作收了尾，好奇地走去车库门口，打算围观一下。
哈利站在那里，九月的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小窗斜斜地照进车库里，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该死的，那套高尔夫球杆到底塞哪儿去了？"弗农嘟囔着，汗水从他泛红的额头滑落。俱乐部下周就要举办秋季锦标赛，他记得去年明明把球杆收在了车库。
他粗暴地拽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胶带已经脆化，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倒在了地上。箱子里堆满了被时代淘汰的小电器，以及姨妈电视购物失败的产品——只用了一两次的小煎锅、盒式录音机，达利不玩了的过时游戏机，还有一台哈利看着感觉很眼熟的东西。
弗农举起那台老旧的宝丽来相机，那是某次万圣节时佩妮为了给达利拍照而买的。棕色的皮革外壳已经斑驳，取景框边缘稍微有些锈迹，但总体来说还是可以继续使用的。自从几年前弗农从公司的圣诞年会上赢得了一台全新的哈苏相机以后，那台宝丽来便被随意扔在了角落，最终被打包进这个纸箱。
"早就该扔掉的破烂。"说着几步走到外面的垃圾桶。
哈利脑筋一转，提前将他拦下。
弗农一手捏着那台相机，一边伸出另一只手试图把哈利从面前给拨开："你挡什么路？让开，活干完了吗？"
哈利左闪右闪地躲过那只手，拦在姨父和垃圾桶中间："这个不要了能给我吗？"
"你要这个干什么？"弗农问，眉毛拧在了一起，看上去耐心已经流失了一大半。
"我不知道，也许给我的雪花球拍两张遗照留念……"哈利耸耸肩，假装不经意地说出委屈巴巴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我用胶水把它粘起来了，不一定能撑多久。"
说完，他抬起头观察，就见姨父的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红，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哈利努力压下嘴角，知道自己的计谋即将得逞。
一阵尴尬的沉默，伴随着想要反驳却没想好怎么开口的吭哧吭哧的怪声，姨父自知理亏，粗鲁地将手中的相机塞给了哈利。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相机在哈利怀里滚了个圈，险些掉在地上，被哈利连忙接住。
"拿去，行了吧，以后少再跟我提那个倒霉的玻璃球。"说着，弗农转过身，继续翻起了他的高尔夫球杆，动作比刚才更加用力，角落里的杂物和纸箱被推得哗啦作响，仿佛在掩饰心虚。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好了好了，快滚去干活。"
"谢谢姨父！"留下一句言不由衷的道谢，哈利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开了。
晚上，哈利回到他的小卧室里，就着床头昏黄的台灯光线，拿出那台宝丽来，颠来倒去地仔细琢磨着。
这部相机是比较传统的型号，只要换两颗干电池就可以继续使用。他惊喜地发现相纸仓里还有一叠没用过的相纸，哈利小心翼翼地装上电池，对着床头柜上的小骑兵按了一下快门，相纸缓缓吐出，上面的墨水逐渐显形，小骑兵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曝光也没有什么问题。
哈利雀跃地举着相机躺倒在床，期待着告诉罗恩这个好消息。
第二天阳光正好，罗恩看上去对这台相机的兴致比哈利还要高。他喜出望外地把相机举远了，搂过哈利的脖子，按下了快门，动作幅度太大，还把哈利的眼镜给碰歪了。哈利扶稳了眼镜，捏住那张相纸甩了甩，墨水模糊的轮廓随着每一下甩动变得更加清晰，显出自己歪斜的眼镜和罗恩吐着舌头的鬼脸。他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知道我们应该做什么吗？"
"什么？"
"拍一张完美的合照！"罗恩兴高采烈地说，"然后装在精致的相框里，摆在驾驶位上。这样如果以后谁发现了这里，就会知道这里曾经属于我们。"
"可是什么标准叫'完美'？"
"嗯……"他思索片刻，然后咧嘴一笑，"也许等拍出来了就知道了吧！就交给直觉。"
两个人一起拍了很多张照片，在蓝天和阳光下，在路边的花丛旁，在避风港里的各个角落。哈利发现罗恩特别喜欢拍照，总是兴致高昂地拉着他拍一些搞怪的表情，有的时候还会要求哈利帮他拍。
"你真的很上相欸，照片比真人都好看。"
哈利一按快门，拍下罗恩在镜头前做的一个鬼脸。
罗恩愣了一下，想起了上一秒自己做的那个夸张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佯装生气地给了哈利肩膀一拳，语气却透露出掩不住的笑意。
"你看。"
哈利揉揉肩头，把一叠今天拍下的照片平铺了开来。除了最后一张是刚刚的鬼脸以外，其他的都是在罗恩不知情的时候拍下的不经意间的模样：
他低头翻看曝光失败的照片时微蹙的眉头；咬着一根草茎发呆的侧脸；阳光下眯着眼睛试图看清哈利所指的方向，双手交叠遮挡在眼睛上方；发现自己被捉弄了以后，回过头来挠人痒痒时被镜头模糊了的笑脸。各种各样的罗恩被他用相机记录下来，仿佛这一天的时光被他量化、可视化、攒在手里变成了这厚厚的一沓。
"你什么时候……"罗恩的声音变小了，耳尖泛起淡淡的粉色。他拿起那些照片，手指轻轻摩挲着相纸边缘。
"这叫抓拍。怎么样，我拍得还不错吧，"哈利得意地说，"你最喜欢哪张？"
罗恩的嘴角漫起藏不住的笑意，把照片拿在手里，一张张仔细翻看，对比着每一张。过了一会儿，他挑出了其中一张。在那张照片里，他的嘴里塞着一块哈利刚刚喂给他的夹心饼干，手上正从袋子里掏着另一块，眼睛望着哈利的方向，刚巧发现镜头的存在。这一瞥仿佛穿透了取景器，直接望进了躲在相机后面的人眼里，看得哈利心惊，手指一抖便按下了快门。
"我喜欢这张。"他拿着那张照片满意地看来看去，把其他的暂时放回，“这饼干真的很好吃。”
哈利以为罗恩会把那张照片自己收起来，毕竟这是给他拍的照片，他肯定会想自己留着，但他却把那张照片塞进了哈利胸前的口袋里。
"在心里放好了。"
说完他嘿嘿一笑，煞有介事地在哈利的心口上拍了拍，那里有一股暖流扩散了开来。

那些照片被哈利贴在了床边的墙上，有了照片的装点，这间小卧室看起来似乎也有了些生气，不再那么无趣了。罗恩放在他心口的那张照片也被贴在了枕头旁边的位置，当然，用的是不伤相纸的胶。
其实哈利有点纳闷，罗恩那么爱拍照，但拍出来的照片自己却不留，全部塞给了他，就好像他拍那些照片本来就是为了留给哈利似的。
现在每当晚上躺在床上时，只要哈利一转头，就能正对上罗恩那张正在往嘴里塞着饼干的脸，照片上，他的双眼微微眯起，一副餍足的样子。
他早就发现罗恩对好吃的有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热忱。
每次一起路过街角的面包店，罗恩的蓝眼睛就会闪闪发亮，鼻翼微张，像只嗅到猎物的小猎犬。
"你闻到了吗？"说着，他就会突然抓起哈利的手腕，兴高采烈，"一定是刚出炉的黄油曲奇！"
其实哈利什么都没闻到，但很快就被不由分说地拽进店里。
对罗恩来说，分享美食是一件堪称神圣的事。他裤兜里为数不多的零用钱几乎都用来买了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不是很贵的那种。然后他会执着地把自己舍不得多吃的零食分给哈利一半，不管哈利再怎么推脱。其实哈利更宁愿把自己的那一半给罗恩吃，只要看着他吃得很香的样子就会心满意足，自己这种没有味觉的人来吃感觉怪浪费的，但他找不到借口拒绝罗恩的好意。
"你得尝尝这个，"他常常这么说，声音里带着让人不忍拒绝的热情，"这是灵魂相接的过程。当你尝到特别美味的食物时，你会感觉到飘飘然，眼前闪过白光，就好像看到了仙境！"
"你太夸张了吧？"
罗恩咬了一口手里的纸杯蛋糕，奶油沾在嘴角，在气温悄然骤降的户外呼出白气："不夸张，这是天堂，天堂啊。"
语落，他便陶醉地眯起眼睛，像一只幸福的猫，飘飘飞雪落上他的睫毛，手套下的两只手又握得更紧了一些。

韦斯莱家每逢圣诞节都会给孩子们发一些额外的零花钱，用于让他们可以互赠礼物。今年经过精打细算，罗恩买完了所有礼物以后还余下了一些。他在两条街开外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菜品既平价又好吃，于是他特意留了些钱，想带哈利去尝尝鲜。
柠檬煎鲑鱼、醇厚的热巧克力再配一块姜饼，正适合窗外漫天的鹅毛雪。他们坐在紧靠着窗的卡座里，硕大透亮的玻璃上用喷雪瓶喷上了十分应景的圣诞装饰图案。哈利端起巧克力喝了一口，一股暖流直达肠胃，虽然没有味道，但足够温暖。
抬眼看看对面，罗恩已经把姜饼泡进了巧克力里。他们两人拿到的姜饼是不同的图案，罗恩那块是一个屋檐落雪的小房子，而哈利的那一块则是一个可爱的姜饼人。哈利学着罗恩的样子，把姜饼人的一只手泡进了杯子里。
哈利发现自己把时间都花在了看罗恩吃饭这件事上面，仿佛这才是此时的重点，而不是菜品本身。他还发现罗恩吃饭的样子总是伴随着一种幸福的表情，看起来很有食欲。他忍不住拉开了身边的背包，拿出那台相机，对着罗恩拍了一张。
耀眼的白灯闪过，罗恩抬起头看向哈利，发现哈利盘子里的食物还没怎么动。
"快尝尝呀，哈利。我发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柠檬鲑鱼。"
哈利嗯了一声，插起了盘子里的一块看来颜色很漂亮的花椰菜放进嘴里，努力学出别人表达好吃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罗恩看着他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
“是这个，这个。”罗恩忍不住动手从自己的盘子里为哈利切了一块，直接喂进他的嘴里。
看着面前那双闪亮亮的蓝色眼眸 ，他不忍心让那笑容消失。
于是鱼肉入口的瞬间，他夸张地睁大了眼睛，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表演过度，他感叹道，语气夸张：“哇哦，这个真的……太好吃了！”
他的味蕾依旧麻木，但也确实能感受到鱼肉的柔软质地和温度，于是三分之二来自表演，三分之一发自真心。哈利观察起罗恩的神色，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的表演能不能使他信服。只见罗恩的表情融成一个心满意足的笑，那笑容暖烘烘的，足以融化窗外的积雪。

在新学期开始之前，罗恩给哈利塞了一袋看起来被精心包装过的曲奇，看起来就像是罗恩最喜欢的那家。就算罗恩再怎么愿意宠着他，他也不忍心夺走他最爱吃的饼干。
"这不是我买的，是我亲手做的，专门给你。"
"其实你不用……"
"你不是说为了让我不觉得硌脸会努力吃饭吗？那我得把你喂胖一点呀，不然要被你硌得整晚睡不着觉了。"
这话一说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粉色慢慢升腾，占领了罗恩的脸颊和耳朵尖："我在说什么呢……"
见哈利的嘴角浮现出得意的坏笑，他连忙补充："好了好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说着，那个精致漂亮的纸袋就被塞进了哈利的怀里，“来，为我努力！”

报复校霸这一条愿望被安排在了最后，是因为哈利考虑到今后还要在这里继续上学，他觉得这个行动放到越晚越好。
目标人物的名字叫德里克，比哈利高一年级，身材高大壮硕，像是达利的翻版。本就跋扈的性格在圣布鲁托斯这样的学校里面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或许是因为他有一个身为家长教师协会主席的母亲，和一个在当地极具社会地位的父亲，一家人给这所学校捐过不少款，所以老师们总是相信他无辜的表情和诚恳的道歉。然后下一次，他就会在人们视线的死角中再次下手。
那副虚伪的做派让哈利作呕。在老师面前他是模范学生，在弱者面前又变成暴君。他尤其喜欢针对那些没有背景的普通学生，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总能精准找到最不会反抗的猎物。
刚入学的时候，哈利曾经被他撞翻过书、被他打翻过午餐托盘、惹了麻烦以后被他嫁祸、甚至被他动手揍过。当时的哈利只能干瞪着这个恶霸，咬牙切齿，心底里早已把他撕成了一千块碎片。他老早就下定决心，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报复回去。哈利想，或许在德里克毕业之前的最后一学期来行动会是最明智的选择。
时光荏苒，距离上次被打的事已经过了一学年以上，德里克没有再对哈利做出过什么更出格的事，哈利报复的心也就变得不再那么坚定，本来打算就这样算了，这个仇也不是非报不可。但或许是因为即将毕业所以有持无恐，就在这学期刚开学的第一天，哈利正往教室走去，手里抱着一摞书本，上面放着罗恩给他带的饼干，途中就被德里克半路拦下。
不顾哈利的拼命反抗，德里克三两下就把那个包装精致的纸袋给抢到了手。见里面装着饼干，就拿出来一块，谁知他刚咬了一口就吐了出去，随即把纸袋打翻在地，在上面重重的地踩了几脚，临走前还故意撞了哈利一下。
哈利蹲在地上收拾饼干的残骸，气得手指发抖。心中升起恨意，他从包里拿出相机来，对着地上的残骸拍了一张照，取景的时候顺带拍到了德里克那双粘着碎屑的鞋跟。
他不舍得就这样把罗恩精心烤的饼干丢掉，犹豫过后，他把那些没有完全碎掉的、没被碰脏的饼干一股脑都塞进了嘴里，总算没有浪费珍重之人的一番好心。
晚上回到避风港，他把所有愤懑全盘托出，罗恩却看起来仿佛不在同一个频道。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做的饼干，你吃了吗？"
哈利如实回答："吃了几块，剩下的被他踩碎了。"
"好吃吗？"罗恩问。
哈利卡顿了几秒钟，满腔怒火凉了一半，看着面前人那副期待他评价的表情，他点了点头。
"很好吃。"

春季家长开放日在即，罗恩帮哈利琢磨出来一个很精妙的好主意——相当坏，但相当棒。
哈利带着他的那台老式相机开始了秘密行动。整整两周，只要一得了空，他就会偷偷地跟在德里克的后面。走廊拐角、操场边缘、食堂后排，甚至还有男厕所，哈利躲在最靠边上的厕所隔间里，把镜头从门缝底下悄悄探出来，拍下德里克每一次欺负低年级学生的瞬间。照片越积越多，逐渐在哈利床底下的鞋盒里堆成了小山。
等证据积累得够多了，哈利和罗恩两个人一起去把这些照片扫描进电脑里，把它们都编辑成了课件。然后在一个午后，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间段里，哈利悄悄潜入了办公室，把开放日要播放的课件给替换了下来，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方便家长们来参观，圣布鲁托斯将开放日的时间定在了一个周末。礼堂里座无虚席，不用想也知道，德思礼夫妇是绝不可能来的。但哈利不在乎，因为罗恩随着参观者们一起混了进来，两人手拉着手坐在了人群中，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哈利心跳得像擂鼓，昨天他在离校之前确保了计划万无一失，现在比起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作为学校的资助人，德里克的父亲像往年一样被请上台，发表了一番讲话。他们一家三口坐在前排最中间的位置，德里克又在假装好学生了，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校服被熨烫得一丝不苟。哈利看着他坐在父母中间那副装乖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响亮的白眼——他快要吐出来了。
随着礼堂程序逐步进行，很快就到了校长为有入学意向的家长们介绍校史的环节。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幻灯片，上面显示着陈词滥调。哈利捏了捏罗恩的手，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罗恩努力撑起昏昏欲睡的眼眸，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咧开一个坏笑，好戏登场。
心中默数二十秒，投影仪突然跳转，开始自动播放一段被两个男孩精心编辑过的幻灯片。正在台上背对着屏幕的校长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直到坐满了观众的坐席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私语声。
现在幻灯片上放映的是一些照片、一些针对照片中情景的文字描述和评语，再配合一些来自男孩们的幼稚涂鸦，像一篇篇简陋版的新闻版面。
第一张照片是德里克揪着一年级学生衣领的画面，他的头顶被画上了恶魔的犄角——罗恩的杰作。接着是他往别人书包里倾倒墨水、勒索午餐钱、故意把人撞翻在地、把人按进马桶里、小偷小摸、往创始人雕像上面粘泡泡糖、最后一张照片是被他踩碎了一地的饼干。画面一张张闪过，引来观众席间爆发出阵阵惊呼。每张照片都配有精确的时间和地点，像是一场证据展览。
礼堂里炸开了锅，德里克的父亲起身走了出去，哈利能看见他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了可怕的铁青色。而德里克正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哈利和罗恩躲在后排，强忍着笑意。当母亲拽着儿子的胳膊离场时，两人也悄悄跟了上去。
那一整天里，德里克的父母都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他垂头丧气地跟在父母身后，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父亲一开口就是威胁回去要好好教训他，而母亲则忙着尴尬地应付周围投过来的目光。他们在这一天开始之前一定没想到，自己即将毕业的儿子在最后一个学期里能让他们丢脸到这个地步。
哈利跟着他们来到了停车场，看见那对父母径直上了车，重重甩上车门的声音离老远都能听见，留下德里克一个人站在路边反省。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两个人躲在附近的灌木丛里窃笑起来。罗恩尤其得意，自己想的计谋帮哈利出了一口恶气，他好像比哈利本人还要更爽。他从哈利脖子上摘下相机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准备拍照留念，哈利则在一边小心地瞄着德里克的方向，拉着他的衣摆提醒他见好就收。
但哈利太开心了，他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所以当罗恩揽过他的肩膀想要拍一张合照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两人一人一边地端起相机，把他们俩、连同站在稍远位置的失魂落魄的德里克一起放进了取景框。咔嚓一声，罗恩按下了快门。
也许这次确实离得有点太近了，快门声在安静的停车场里听起来格外清脆。德里克猛地转身，正好看到了相机挂在罗恩的脖子上，眼神逐渐阴沉，他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扑过来，把罗恩按在了地上，两人扭打成一团。只可惜，他没想到罗恩看上去瘦瘦高高的，却比他更会打架。当哈利反应过来的时候罗恩早已经占了上风，骑在德里克的身上，两人的脸上都挂了彩。
罗恩的嘴角挨了一拳，雪白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青紫，而德里克显然更惨烈一些，鼻血都被打了出来。最终他只能放下几句狠话，落荒而逃，留下罗恩和哈利两人在原地大笑不止。
哈利笑得弯下了腰，他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那个校霸被痛揍一顿的场面，而且揍他的那个人还是罗恩。想到这里，他赶紧把同样笑得很放肆的罗恩从地上给扶了起来，在他的身上拍拍打打，掸掉沾在衣服上的灰尘。
当笑声终于收敛了一些时，哈利用手捧起了罗恩的脸，想看看他有没有事。但只那么一瞬间，他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有一股诡寐的香气忽然钻入了他的鼻腔，像几年前的一个夏天里，在教堂闻到的那股浓香。
他的头脑开始疾驰，闪过了无数个画面，一张一张，像投影机里放映的胶片：十字架、管风琴、彩绘窗投在地上的红斑，牧师在他视野的小角落里念诵着新约的篇章。一颗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落入了盛在纸杯中的葡萄汁里，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然后他的思维就在这里停止了运转，身体像条件反射一般不停地嗅探着，直到他摸清楚了香气的来源。
太近了，太近了。原来是罗恩的嘴唇上裂了一个小口子，正渗出水银一样的小小血珠，那香气正是从这血滴中散发出来，弥漫在周围空气中，又悄然钻入他的鼻腔，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理智。
那气味就像……
像烈火灼烧皮肤，而那是能救他的水和冰。像漆黑一片的公路上，有一对长焦车灯突然照亮他的视野。像山雨欲来，乌云层层密布带走了所有可供呼吸的气压，那是一口新鲜的氧气充斥于他的肺。像整个人生中他都看不见色彩，那是唯一能映在视网膜上的一片鲜红。
理智的弦就像鞋底踏过的枯枝般瞬间崩断。
哈利一把捏过罗恩的脸，近乎粗暴地吻了上去，像饿虎扑食。罗恩惊讶地闷哼一声，没有推开他，但从他急促的喘息声中就能感觉到他很不舒服。可惜罗恩痛苦的哼声没有唤回任何人的理智。哈利开始猛力吮吸他嘴唇上的那个渗血的小伤口，手指插进那头红发中死死扣住他的脑袋，力气大得不再像是那个骨瘦如柴的男孩。
他吮得罗恩嘴唇麻木，当再尝不到半点血腥气的时候，又蛮横地撬开了罗恩的牙关，开始在他的口腔中掠夺。牙齿擦过敏感的舌面，引得人一阵颤栗。他在他柔软的舌头上吸吮、撕咬，没有咬破，但却咬得红肿。
窒息和疼痛让罗恩那只伤过的右眼流下泪来。哈利却像发现了新大陆，又追逐着那串眼泪，一路舔舐到那颗晶莹的海蓝色眼球。
"哈利……哈利！哈利!!不要……"
他听见罗恩在喊他的名字，喘不过气一般喑哑、干涩，透露着十足的恐惧。
直到这时，哈利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了钳制，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他的舌头正贴在罗恩的角膜上，下一秒就要将舌尖伸入眼睑和眼球的缝隙之间。他吓得连忙推开了正被他紧紧抱着的人。
太危险了，他做了什么？
他看着罗恩的脸颊因为刚刚的窒息而通红，下唇已经被他吸得失去了血色，泛着白。而那颗被他舔过的眼球红红的，还在控制不住地淌下眼泪。
"天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自己……"
哈利手忙脚乱地道着歉，头脑疯狂思索着应该怎么做才好，如何才能弥补现状。
或者说，这还能弥补吗？他慌张地将罗恩搂进怀里，小心翼翼地安抚，好像怀里抱着的是一捧落叶，稍一用力就会碾碎。
其实在伸手之前，他已经预想到了罗恩把他推开的触感，甚至挨上一拳、或一巴掌的疼痛。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相反，罗恩在他怀里不发一语，出乎意料地安静。他的身体在发抖，眼神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大约有半小时的时间，这半小时对哈利来说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罗恩彻底镇定了下来，身体不再发抖了，右眼的泪也已经止住。只是那红红的结膜就像罪证一样，让哈利心里难受得厉害。
"我没事，没事的哈利。"
他终于轻声说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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