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老紗於2011年出版的個人誌《The way》,距今超過十年,現在回頭看文筆十分生澀,年代過於久遠也不會再加印,故公開至論壇上,之後每周五會張後面的部份。
因為完結很久了,所以不會是坑,可以放心的跳(至於文筆就...畢竟十年前的東西,我也覺得寫得不夠好,只好請大家忍耐了) P.S. 感謝蛀牙大對論壇的整頓,老紗這裡還有幾本完結超過十年的舊本子打算發出來,之後會優先貼論壇。 另外貼出當年的封面,繪師是bbc,謝謝她幫我畫出這麼美麗的作品! The way(1)-Suddenly 跩哥坐在椅子上,因為緊張而不斷變換交疊的雙腿。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如此不安,這裡是馬份莊園,他的地盤,無論是略帶冷色的昏暗燈光、還是飄著淡淡清香的空氣,都與自小到大的記憶出同一轍,是再熟悉也不過的地方。 可是仍然有些小細節不太一樣了。 人,這裡有很多人,陰暗、智慧、忠誠的人,那些刻有骷髏與蛇的人,都會聚集在這裡,詭異地打量著彼此,就像他一樣。 一想到這裡,他的手臂便隱隱發熱。黑魔標記提醒著他,現在的跩哥.馬份,是黑魔王忠實的僕人。他眨了眨眼,梳理整齊的白金色的髮絲,仍有幾根落到了他的眼皮上,隨著睫毛的上下擺動而輕輕晃了晃。 那些在他眼前高聲談論著有關於屠殺麻瓜的食死人笑得非常開心,他注意到中間的那個是克拉的父親,因為黑魔王近來與日加重的信賴,愈來愈得意了。 這樣的景象曾經是跩哥所期望的未來,黑魔王的時代,這意味著純血統真正的榮耀。 可是當這一切實現以後,他又覺得這似乎和想像中截然不同。 他說不上為什麼,更不該對此有任何的質疑,他是黑魔王的僕人,他必需謙卑,所有的疑問都是對主人的不信賴,應該被懲罰,而他可不希望讓自己也得到。 只是他的思緒卻又忍不住飄到了第一次搭上前往霍格華茲火車的時候。跩哥曾經有過一個稱得上慊意的童年。 雖然他討厭那個該死的聖人波特、噁心的麻種格蘭傑、或是那些缺乏血統概念的次等教授,以及偏袒波特的爛校長,可是和現在比起來,至少他還是個要什麼就有什麼、能隨意對他人發號施令的男孩。 不像現在,身在黑魔王底下,卻什麼也不是。 他悄悄地攥緊放在膝蓋上的拳頭,腦海中閃過了那頭鮮艷的紅髮。 榮恩.衛斯理。 他最近常常想起那個窮酸鼬鼠,熱愛麻瓜的純血叛徒。那張平凡、毫無特色的臉蛋灑滿了雀斑,像是沒擦乾淨的雙頰,藍湖色的眸子上方是淡金色的睫毛,以及隨著主人情緒而變化起伏的表情。 跩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對方,自從食死人在黑魔王的號令下,把馬份莊園當成是集會所以後,他的腦海裡總會閃過那張他曾經狠狠嘲笑的蠢臉。 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不斷的加劇,再加劇,變得鮮活。 這樣的感覺流經身體的每一根血管,緊張感被取代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複雜情感包圍著他,跩哥不知道自己該抗拒還是接受,他怎麼能讓一個衛斯理這樣子影響自己?這簡直在折損馬份的尊嚴! 可是跩哥就是無法控制他自己,他甚至回想起六年多前,哈利.波特的第一場魁地奇比賽,他就站在衛斯理身邊,故意嘲諷那個爛疤頭,最後紅髮男孩再也聽不下任何一個侮辱性的字眼,從椅子上跳起,撲到他的身上,進行粗俗可笑的麻瓜式打架。 跩哥永遠忘不掉當衛斯理壓在身上時,那頭紅色的髮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一顆燃燒的太陽,灼熱了他的眼,在他還來不及仔細品味前,重重的拳頭就揮到了他的臉上,產生了火辣辣的痛楚。 噢,該死的恥辱記憶,他被一個衛斯理給狠狠揍了一頓。 他緩緩地將手摸到了臉頰上,那是曾經挨衛斯理拳頭的位置。不知怎麼地,他勾起了半邊嘴角,那裡似乎還有著某些懷念的感覺。 「喔,跩哥,」母親的姐妹出現在面前,貝拉.雷斯壯用同情的眼神看向他,塗了黑色指甲油的指頭,輕輕覆上跩哥還停留在臉上的手,嘴唇貼近他的耳邊,神似親暱的悄悄耳語著:「為什麼你笑得這麼難看?你應該更加的高興,這是主人的時代──」 跩哥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事實上,他對母親的姐妹總有種莫名的距離感。他不適應她瘋癲的行為,也不習慣她的說話方式,甚至不希望有與她獨處的機會。 然而最重要的,是他一點也不喜歡被他人碰觸的感覺,除了母親溫柔的撫摸之外。而貝拉對待他的方式,有那麼幾分像是母親,可是卻又相差甚遠。 「我只是……」貝拉睜大眼睛奇異的上下打量他,這讓跩哥不得不生硬的改了個口:「……不,什麼也沒有。」 「可憐的孩子,」貝拉憐憫地說,「你一定是累壞了,」但是她的表情倏地就轉變為殘忍,「你得打起精神,黑魔王不會喜歡你這樣子的。」她狂熱的說,接著把頭轉向另一邊,「妳說是嗎,仙仙?」 跩哥順著貝拉的視線,看見了他的母親,也和他一樣緊著眉頭。 「跩哥,去休息吧。」水仙並沒有直接回答貝拉,而是將目光繫在兒子的身上,嚴厲的說。 「噢,仙仙,妳太寵他了。」貝拉離開他,這使得跩哥感到自在許多,他吸了一口氣,而她則朝水仙的方向走過去,語氣中帶著柔和,卻讓他覺得矯情:「跩哥已經是個大人了,他得學會如何照顧自己。」 跩哥沒有仔細去聽她們再之後談了什麼,只是往自己寢室的方向走去,母親說的對,他的確想回房間了,因此他朝母親點了點頭,便起身離開主廳。 當他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大床後,不禁對能夠暫時離開這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氛感到慶幸。 跩哥讓自己仰躺著,純羽毛製的枕頭十分舒適,還有那高級絲綢作成的棉被,馬份莊園用的都是最好的,這點無庸置疑。 然而此刻,他卻毫無理由地想起在史萊哲林寢室的那個有些舊了的普通枕頭,它不如家裡的高檔,也不是使用最上等的材料,當他還在學校時,他每晚睡前都要嫌棄一番的東西,卻成為他就連放假時間都無法抹去,刻印在身體的記憶。 記得有那麼一次,他還曾經拿這個話題嘲笑過紅髮男孩。 『嘿,窮光蛋。』回憶的一角裡,跩哥這樣叫著,衛斯理轉過頭,惡狠狠地瞪向他。 他們站在鵝黃色的燈光下,金色、銀色獎盃,平滑的表面被映上眩目的光澤,並且可以很明顯的發現,其中幾座覆了層薄薄的灰塵。 『你一定很急著想早點做完勞動服務,好爬上那張簡陋的小床睡覺。』他惡劣地勾了個諷刺的笑容,隨著對方愈沉愈深的表情拉高音量,『我敢說霍格華茲的破枕頭,是你至今所用過最好的,不是嗎?』 衛斯理長著雀斑的臉蛋爬上了紅色的淡暈,讓他和頭髮幾乎融在一起,『閉上你的臭嘴,馬份。』 『我偏不。』他得意地說道,並且滿意地欣賞對方的耳朵自根部向上染紅。 那天早上他們又打架了。正確來說,是衛斯理毫無半點巫師的風範,用最愚蠢的麻瓜式戰鬥,將他撲倒在地上,他們兩個扭成一團,大廳長桌因為猛烈撞擊而翻倒了幾個盤子,碎裂的聲音嚇得女孩子們開始尖叫,混亂的場面直到麥教授的出現,才告了個段落。 當然,跩哥並不認為自己有說錯什麼,他只是一如往常地叫波特爛疤頭,以及把格蘭傑稱為麻種,這些都是單純的陳述事實,還沒等到他轉過去嘲笑衛斯理家的經濟狀況前,對方就暴躁地跟他動手起來。 他總是搞不懂衛斯理生氣的標準在哪裡,對這個紅髮的葛來分多而言,似乎只要用幾個略帶貶意、卻又不失中肯──至少跩哥是這麼認為──的字眼,辱罵對方周圍的朋友,就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不過相對而言,麥教授給予的處分,更是在預期之上。 除了葛來分多和史萊哲林各被扣了二十五分之外,他與那個紅髮鼬鼠同時被罰了一星期的勞動服務,他們將浪費時間在清潔獎盃室裡的那堆破銅爛鐵,而且,不能用魔杖。 跩哥在心底嘔了一聲,米奈娃.麥是個偏心的老巫婆,如果是石內卜教授的話,受罰的人只會有衛斯理,不會有他,才會是個合理的判決。 一想到接下來的七天,他都得與衛斯理這樣無趣的渡過。衛斯理一族全是麻瓜愛好者,不拿魔杖、像個不會魔法的蠢麻瓜們那樣,徒手擦拭大量獎盃,與眼前的紅髮是多麼相配,但是這種無聊的行為還輪不到一個堂堂的馬份! 他得找些樂子,來度過這討人厭的一星期。 『衛斯理啊衛斯理,』他傲慢的開口,『不用魔杖,來擦亮這堆愚蠢的垃圾,我相信你的家人會很羨慕你,』跩哥放慢了說話的速度,讓每個單字都足以被聽得清楚無比,『看看,學個麻瓜,這不正是衛斯理家想要的嗎?』 衛斯理朝他翻了個白眼,『搞清楚狀況,馬份,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活。』 『但是我絕對不會用手去碰那些東西,』他瞥了眼放在架子上的舊撢子,『馬份家的人從不模仿麻瓜。』 『隨便你,白痴。』衛斯理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接著便捲起袖子,伸手抓了個撢子,『希望你沒忘記,被處罰的人並不是只有我一個。』 跩哥沒有遺漏掉紅髮在碰觸到撢子時露出的嫌惡表情,他覺得這十分可笑,衛斯理的姓氏又髒又臭,就如同那團爛撢子,或許和對方待在同一個空間的自己,更有資格擺出這副態度。 衛斯理很快便開始動作,他看見對方隨便地抓起一座獎盃,不耐煩地把撢子在金色器皿的表面揮了揮,然後又邋邋遢遢的把獎盃放原位,這種粗魯的做事方式,像個愚蠢的山怪。 『告訴我,衛斯理,』當這個想法閃過腦海時,他便馬上決定要用這個字眼來比喻對方,『你們家是否有山怪親戚?噢,我想沒有,因為你是個純血,』他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瞧著對方因憤怒而漲紅的臉,『可是你的行為就像個真正的山怪,這實在是教人不禁懷疑起……』 跩哥的話還沒說完,一種粗糙、嗆鼻的怪味直撲在他的臉上。當他意識到對方都幹了些什麼的時候,他氣憤的大叫出聲。 『你做了什麼?!見鬼的白痴!』跩哥咆哮著,『你居然把那個髒兮兮的撢子丟到我的臉上!』 此刻的衛斯理揚起了勝利的笑容,顯然是對這個傑作相當滿意,『嘿,我只是想提醒你,再不快點開始,飛七就要來檢查成果了。』 他強壓著怒火,捏緊了這把打中他的撢子,該死的爛撢子不但髒,而且還很臭,沾滿了灰塵的味道像極了某種魔法生物,剛才還直擊他的臉部,這簡直要命── 跩哥幾乎就要當場抽出魔杖,和對方進行一場巫師的對決,但是怒氣不足以完全掩蓋過理智,衛斯理說的是正確的,飛七會來檢查,如果在此進行決鬥的話,勢必會把獎盃室給搞得更糟糕,那麼後果可就不僅僅是七天的勞動服務而已了。 他咬了咬牙,厭惡地舉起這個噁心的撢子,惡意地掃了掃最多灰塵的地方,身為大少爺的他從來沒吃過這種虧,他發誓他不會讓衛斯理沉浸在小小的勝利之中太久,當他覺得撢子將灰塵掃得差不多的時候,停下了動作,抓著撢子悄悄地走向了紅髮男孩。 衛斯理還滿足在剛才對他的惡作劇上,哼著小曲的葛來分多完全沒注意到他的靠近,仍然蹲在原地,專注於手邊的工作。 跩哥利用這個機會,把撢子移到對方頭上,用力地朝那頭紅髮掃來掃去,原先覆在撢子的灰塵全飛了起來,然後黏上了衛斯理那頭刺目的紅髮。 『嘿!』衛斯理不哼歌了,而是惱怒的破口大罵,『你想打架嗎?馬份!』 『我只是覺得這和你的形象比較匹配。』他說道,『骯髒的血統叛徒,還有骯髒的灰塵,再加上骯髒的撢子,真是太適合了。』 他又一次成功地激怒了衛斯理,他們兩個在獎盃室裡又扭打在一塊兒。雖然彼此身高差不多,但是在力氣上跩哥沒辦法壓制住對方,他佔不到半點上風。 然而這次出面阻止的不是麥教授了,打算檢查成果的飛七看到這一幕,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牙齒,得逞般的笑了起來,將他們兩個都攆到麥教授的辦公室裡,他們又再次多得到了一星期的勞動服務。 回想起這些片段,讓躺在床上的跩哥在不知不覺中揚起一抹笑意。當他發現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時,他才有些恍然地收起薄唇的弧度。 跩哥把視線對著偌大的床柱頂篷,室內的壁燈發出清冷的光暈,是現在房間裡唯一的照明。 他又想著那個窮酸鼬鼠了,他真的不該這樣做。先不談他與對方相處的過程從來就稱不上愉快,自始跩哥都認為這是十分有辱家門的,把腦袋花在記憶一個衛斯理身上,實在是太過浪費。 然而衛斯理的存在,就像是一個他支柱,支撐著僅存的天真回憶的,在心臟的一角猛力撞擊著,他彷彿嘗到了鹹鹹的青春。 自從黑魔王的時代降臨,跩哥便沒有再見過對方了。 紅髮的葛來分多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回到霍格華茲上學,他們說衛斯理家的么子得了多發性點狀爛痲疹,魔法部也已經親自確認過了,是真的,那個窮酸鼬鼠隨時都會死掉。 一想到這裡,他原本因跳動而發熱的心臟似乎冷卻了下來,依然跳得很快,但是帶著深沉的痛楚,拍數就如同一首哀悼離別的樂曲。 跩哥想自己可能永遠也不會再看見榮恩.衛斯理了。 他的手覆上了胸口,希望自己的心跳能夠就此穩定下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受控制地拉扯著最後一絲悲傷。 去他的,他真的沒有必要為此感到難受,不過是個衛斯理罷了。 他一直以來所期待的魔法界,是如此的寧靜。 ※ 有人在爭執的聲音吵醒了他。 睜開眼睛的跩哥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自己已牢牢鎖上的房門。他坐起身,分辨出聲源是來自於樓下的主廳。 他隨手換上黑色的褲裝,那是從他代替被關進阿茲卡班的父親,開始替黑魔王效忠以後,所偏愛的穿著。 隨著跩哥步伐的速度,聲音愈來愈清晰可辯,他能夠更明確的聽出幾個字眼。 「怎麼回事?」披散著頭髮的父親也許也和他一樣,是被這些爭執聲所驚醒的。跩哥心中的疑惑,被魯休思給搶先一步問出,因此他選擇了沉默,只是靜靜地跟在後頭。 「嘿,仙仙,快來看。」貝拉拉開了嗓子,用她高分貝且尖銳的語氣亢奮地說,「看看他們找到了誰?哪個逃學的學生?」 因為貝拉的話,跩哥才注意到自己的母親就在他身後,也因為這場騷動而下來一探究竟。 「逃學的學生?」跩哥的父親不以為然地挑了個眉,又向前跨了幾步,「那應該直接交給魔法部,而不是帶到這裡。」白金色長髮的男人試圖建立起一貫的威嚴,「我的房子可不是麻種審議的臨時會所。」 「噢,魯休思,你會明白的。」站在中央的羅克五說,跩哥猜想或許就是這個人引起了騷動,「那天晚上──我們在魔法部搶預言球的晚上,我確定我看過這個小子。」 語畢,羅克五便用腳踢向某個東西,跩哥的視線被擋住了,他看不到那個倒霉鬼是誰,但是他聽見了一聲悶哼,這足以令他判斷有個人被綁在這裡,而且無法反抗。 「喔?」魯休思隨意地應了聲,便走近那個被綁住的人,也因為這個關係,跩哥稍微瞥見了那個人的部份身影,似乎是個紅頭髮的── 紅頭髮,這個單字讓跩哥的心跳加快一拍,不,不會是那個窮鬼,誰都知道那可憐兮兮的鼬鼠生了重病,留在家裡靜養,連學業也顧不上,所以這個紅頭髮的不可能會是── 跩哥的父親一把抓住了那個人的下顎,強迫對方抬起頭來,「……很好,我想我們的新朋友不是個陌生人,」魯休思的聲音聽起來有那麼些興奮,如同過去馬份家還處於巔峰時期的那般炫耀似地詠嘆口吻,「紅頭髮,雀班,亞瑟.衛斯理的兒子。」 跩哥幾乎懷疑自己眼前所看見的,被抓住的人的的確確的是榮恩.衛斯理,那個據說得了多發性點狀爛痲疹的可憐蟲,並且除了身上幾處新傷以外,完完全全稱得上健康。 他的心跳不斷加速。為什麼?他不明白?榮恩.衛斯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傢伙不是得了重病嗎? 「哪一個?」諾特的父親說,「衛斯理的兒子太多了,你們誰能分辨是哪一個?」 說罷,在場的一群食死人都笑了出來,其中也包括了克拉的父親。跩哥不愉快地皺了個眉,然而他馬上就意識到其中的矛盾處,如果這句話是由他自己說出口,克拉跟高爾也會這樣譏笑,畢竟這原本就該是件很可笑的事才對。 「看年紀倒像是最小的那一個。」另一個食死人在停止笑聲後開口。 魯休思也同樣地皺起眉頭,但是跩哥相信父親不悅的理由和自己不同。父親只是不喜歡在其他人這個宅邸肆意放聲大笑,對馬份家的人而言,這令人感覺相當不被尊重,關於這點跩哥也多少有同樣的體會,可是他的理由比父親更複雜,更麻煩,甚至連他本人也無法正確解釋。 魯休思輕輕環視周圍,然後把目光重新回到紅髮俘虜,接著收緊了捏住對方下巴的指頭。 「孩子,我想你也記得我,」紅髮因此驚叫一聲,然後跩哥看見父親捏著對方的指節正泛著白,想必是施了相當的力道,「在華麗與污痕裡,或是在魁地奇世界盃的會場上,」華麗的詠嘆調漸漸走音,每個字都像從牙根發出來般的憎恨,「甚至是那一次在魔法部,我想你也在場。」 衛斯理的眉頭皺在一起,極力的扭著頭,好像想擺脫箝制住自己的手。可是站在旁邊的跩哥知道,對方的努力似乎不值一提,畢竟就算掙脫一隻手,仍有無數隻魔杖會對著他,這並不會讓狀況有所改變。 魯休思冷哼一聲,甩開了對方,「骯髒的血統叛徒。」 跩哥當下不知道該做或該說些什麼,他真的沒想過,會以這種形式與對方見面。 他或許該尖刻地嘲笑紅髮一番,看著對方的耳朵由白轉紅,像是頭髮的顏色一樣,跩哥以往總是這樣做,激怒、嘲弄、沒有友好,而衛斯理的反應從來沒讓他失望過,永遠都是那麼有趣。 可是對現在的跩哥而言,別說是取笑對方,他連一個字也講不出口,只能呆然地站在其他食死人身後。 榮恩.衛斯理還沒注意到他,僅僅是狼狽地狠狠瞪視著他的父親,如同一隻在打鬥中失敗的獵犬,不甘心的怒火以及無能為力的懊惱,一向澄清的眼睛爬了血絲,眼眶也泛著淺淺的紅色。 「直接給他一記索命咒吧。」有人提議。 「不,」羅克五否決了,「你們還沒搞懂嗎?這小子曾經和波特一起出現在魔法部的神秘部門,」男人激動而且殘忍的說,「他絕對知道波特的下落。」 「我不知道!」紅髮大聲而且迅速地否定,而羅克五因此又踢了對方一腳。 「我非常肯定──」魯休思用一種慵懶的語氣回應,「誰都知道波特與衛斯理家一向往來甚密,就是因為這個小子的緣故。」接著把頭轉了過來,詢問自己的兒子,「你怎麼說呢,跩哥?」 紅髮聞言倏地抬起頭,循著方向看到了他,那對藍湖色的眼睛寫滿詫異。 他們四目相接,這讓跩哥不自在地別過眼睛,把自己的視線強迫停留在父親身上,「我……我想是的。」 跩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過去他們都還在學校的時候,跩哥特別熱衷於激怒衛斯理,然後從中得到樂趣。每當衛斯理那雙澄澈的藍湖色眸子瞪視著他的時候,心底一股情感便會油然而生,他無法確切形容,可能是得意,也可能是喜悅,更可能是優越感,無論如何,他喜歡衛斯理看著他,這點曾是無庸置疑的。 然而現在的他卻下意識逃避對方的目光。罪惡感淹沒了他,他害怕看見衛斯理的表情,他甚至不希望對方還繼續看著他,這只會讓他覺得更加難受。 「我差點忘了,你們也是同學。」羅克五像是想到了什麼般,露出興致盎然的表情,「交情怎麼樣?」 「你說的該不會是我兒子?」魯休思以鼻氣哼了聲,「和一個骯髒的血統叛徒?」 跩哥認為自己該立刻否定,可是在他開口前,紅髮卻搶先一步開口。 「那還不如殺了我!」衛斯理大聲嚷著,「卑鄙的食死人。」 接著不出所料地,紅髮又挨了一腳,而這次則是出於貝拉的。 這名有著凌亂黑髮的女人睜大了她的眼睛,「孩子,你想找死,我可以幫你,」她烏黑的眸子裡閃著詭異的光芒,直直地打量著這名俘虜,「但是在那之前,我會從你的嘴裡得知波特的下落,」蒼白的臉頰也因期待而染上紅暈,語調裡含有某種狂熱:「而我的主人將會因此感到高興。」 「我不知道哈利在哪裡。」紅髮只是冷淡地回答。 也許是因為這句話成功地激怒了貝拉。跩哥看見自己母親的姐妹收起了笑容,換上了慍怒的神色,她的情感表現總是既誇張又可怕,而且瘋狂。 「他說謊!」她尖叫著,「這該死的小騙子,波特在哪裡?」 「我說了我不知道!」衛斯理的否決更加堅定了,「就算我知道,也絕對不會告訴妳──」 「咒咒虐!」貝拉大聲的吼出了殘暴的咒語,其他的食死人輕呼一聲,露出了極為興奮的表情。 紅髮男孩的身體開始抽搐,難以想像的痛楚全被加諸在肉體上,跩哥看到那對藍色的眼珠幾乎翻了過去,而那張長滿雀斑的臉也全揪成了一團。 但是貝拉很快就停止了這次的施咒,並且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溫柔地審視著,「想談了嗎?」 衛斯理喘著氣,並且艱困地搖頭。短暫而強烈地痛苦讓那對藍湖色的眸子蘊積了大量的水氣,早先有血絲的眼白變得更紅了,顯然這樣的酷刑對眼前的男孩的確是殘忍了點。 儘管紅髮已經痛苦的搖了搖頭,貝拉似乎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回答,她哼了幾聲,大有多試幾次的打算。 跩哥只能無力地看著這一切發生,他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去制止食死人們的行動,他也是黑魔王的僕人之一,理所當然要把黑魔王的願望放在第一位,可是此刻的跩哥沒有半點對黑魔王的尊敬,只有幾乎壓得胸口透不過氣的難受。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感到痛苦,但是對於眼前衛斯理的模樣,和過去在學校裡那樣健康活力的紅髮,相距甚遠,他一點也不習慣紅髮現在的狼狽,他也不喜歡這樣子的衛斯理。 紅髮衛斯理應該是有些愚蠢、有些可笑、卻又有些天真的大男孩,喜歡擺出得意的表情,卻又不經意地流露出自卑的那一面,所以才會讓跩哥喜歡嘲笑、喜歡諷刺,逗弄紅髮的樂趣遠遠超過波特或是格蘭傑。 就在跩哥幾乎決定轉身離開的時候,衛斯理又看向了他,湖一般的眸子閃爍著痛苦的淚光,無助的視線碰觸到跩哥內心最為鬆動的那部份軟壤。 這樣的震撼讓跩哥幾乎無法動彈,那個雖然是個窮人、卻又有著高度自尊的男孩,居然像在向他求援。 該死的衛斯理為什麼要這樣看著他,明明以前從來不曾對自己擺出這樣的表情,這個混帳現在是什麼意思──希望他能拯救自己嗎?真是個卑劣又勢利的骯髒窮鬼。 所以他該怎麼做?他又能怎麼做?現在的馬份家已經失勢了,儘管這裡本該是跩哥的地盤,然而當黑魔王選定以此做為據點後,白金家族在此地的權力便什麼都不剩了。 高傲的跩哥嘗到了深深的挫折感,他只能選擇張開眼,或是閉上。 「現在,我們可以看看你還能堅持多久,嗯?」貝拉的語調歡欣,她把玩著魔杖,準備第二次的施咒。 「等一下。」站在一旁的水仙說話了。跩哥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發現母親的美麗的臉早已被疲憊取代。 「怎麼了?仙仙。」貝拉不解地問道。 「我們把他丟進地窖裡,」水仙按著她的額角:「天亮之後,還有很長的時間,足夠從他身上挖出點什麼。」 「仙仙!」貝拉的口氣轉為強硬,「好姐妹,妳在說什麼,這可是找到哈利.波特的唯一線索,主人他──」 「正因為如此,」水仙續道:「我們可不能把他弄死,或是逼瘋,那麼就會失去原本的價值。」貝拉又咕儂了一聲,但是水仙沒有理會,「等他想通了,就會知道掙扎是多麼愚蠢的事情。」 「好吧──仙仙,妳總是對的。」母親的姐妹難掩失望的情緒,而其他食死人也是,表現出了強烈的不滿,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真的跳出來反駁這個說法。所有人都想向黑魔王邀功,所有人都想找到波特,因此所有人都咬著這條唯一的線索。 跩哥沒有想到母親會出言阻止,他眨眨眼,母親沒有看他,但是從那日益加深的魚尾紋來看,他猜想著母親是否也與自己有同樣的感覺,厭倦了這些一次又一次的虐待與殺戮。 然後他回過頭,意外地發現,紅髮男孩還在盯著他瞧。 那雙藍湖色的眸子像是寧靜的水波,每一個漣漪都悄悄地在跩哥的心裡留下痕跡,他們視線相交,而這一次,跩哥沒有避開眼。 紅髮在眼神裡有很多複雜的情感,可能是屈辱、厭惡、沮喪、憤怒,但是仍保有一絲未燃盡的希望。 他嚥了口口水,什麼都沒說。他跟這個既骯髒又下賤的衛斯理,在這樣的場合上還有什麼好說的嗎?他們立場相對,從過去到現在一直都是如此。 所以跩哥只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紅髮拖向地窖,而紅髮仍然望著他,直到建築物的角度讓他們再也看不到彼此。 食死人們興高采烈地討論有關於拷問的方式,跩哥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之上,只是靜靜地看著紅髮消失的那個轉角,攢緊了自己的拳頭。 The way(2)-Start to notice 男孩淒厲的尖叫劃破了原先看似寧靜的表象。 跩哥胸口一緊,那是衛斯理的聲音。食死人們正在凌虐那個紅頭髮的,除了酷刑咒之外,想必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把戲,但是相信隨便任何一種,就能教人痛不欲生。 他們對衛斯理的折磨從早上開始到現在,也許有人是出自於對主人的忠誠,也許有人只是希望能夠被賞識,也許有人只是太過無聊想找點樂子,無論如何,他們的目標就只是想從對方口中套出有關於哈利.波特的下落。 伴隨著每次的慘叫聲,他的心情便更加難受,跩哥想起了慈恩.波八吉,一個霍格華茲的女教授,雖然他從來沒上過她的課,那是當然的,她教的可是有關於麻瓜,但是這不代表他從來沒見過她,雖然當主人問起他時,他反射性地搖頭,可是事實上,跩哥曾經在走廊上見過這名女教授。 女教授在死前曾經被狠狠地咒虐過,跩哥不會忘記當波八吉四肢扭曲成怪異形狀,出現在他眼前時的模樣,幾乎讓他嚇壞了。 又是一聲痛苦的叫喊,跩哥的心跳也跟著加快。他不禁害怕起來,如果衛斯理像波八吉一樣,關節呈現出非自然的角度,或是其他更殘忍的虐待,那究竟會變成個什麼樣子,他不敢──不敢再想下去了。 白金色的髮絲隨著主人的步伐而輕輕晃動著,跩哥煩躁地將落下來的劉海撥到一邊,他走在馬份莊園裡,通往地窖的路上。 踩在樓梯的每一步都是如此沉重,影子歪斜在陰暗的燈光下,地窖裡一向是濕冷又灰暗,而且死氣沉沉。 跩哥從昨天晚上就沒有再睡著過,他在床上不斷地變換姿勢,想著衛斯理的情況,從前那些發生的事情就像夢魘一樣纏著他,讓他無法得以平靜。 他想起過去跟衛斯理一起被罰擦獎盃的第四天,他們仍然持續著對彼此的冷嘲熱諷。 『真是倒霉,』衛斯理背對著他,擦拭完一個獎盃後忽然開口,『這種日子還得再持續一個多禮拜。』 跩哥挑了挑眉,他不喜歡衛斯理說的這句話,雖然他同樣痛恨在這裡做這些該死的破事,可是這不代表他同意衛斯理覺得和自己在一起是倒霉的事,覺得倒霉的應該是他,什麼時候輪到一個窮酸衛斯理了? 因此他清了清嗓子,尖刻地說道:『你在抱怨?這是我聽過最愚蠢的事。』他手上的撢子剛剛擦亮了一面史萊哲林學生的獎牌,『希望你沒忘記,有人害我們為期一週的勞動服務,變成了兩週。』 『噢,是啊,那個人就是你。』衛斯理哼道。 『但是我可不記得我有動手打人。』跩哥將獎牌放回原處,『如此野蠻、可笑的舉止,像個麻瓜……』 『那是因為你沒有克拉和高爾在身邊,就打不贏別人,』衛斯理停下了手邊的工作,跩哥也因此轉過身,看向對方,『其實你只是在嫉妒罷了。』 『嫉妒?』跩哥瞇起眼睛,危險的打量著對方,『嫉妒什麼?身為一個馬份,從來不會嫉妒,因為我們要什麼就有什麼。』 『不,你嫉妒。』衛斯理挑釁的揚起一抹笑意,『你嫉妒我的拳頭比你有力,表面上你不以為意,但其實你很在乎。』 這幾乎是跩哥知道第二好笑的事了,順帶一提,第一好笑的是衛斯理將蛞蝓吐出來的那次。 跩哥看著衛斯理的得意笑容,好像真的以為自己說中了什麼般的可笑,雜亂的雀斑因主人的表情看起來有那麼些可愛,而白皙的臉頰染了朵愉快的淡暈,和那頭惹眼的紅髮十分般配。 他也勾起了嘴角,反問:『你真的覺得你的拳頭很有力?』 『肯定比你強得多,』衛斯理雙手交叉在胸前,下巴微抬,『沒了克拉跟高爾,你根本什麼也不是。』 對方的這句話令跩哥感到有些不愉快,他皺眉,隨及又很快鬆開,換上了一貫的皮肉笑容。 『事實是否真的如此?』他說罷,便向對方的位置跨了一大步。獎盃室整體空間並不大,再加上陳列在此處的各種獎牌獎章,大大地縮小了可活動的範圍,他的這個跨進,馬上就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衛斯理顯然因為彼此的距離被縮短而感到不自在,紅髮男孩扭了扭頭,瞪視著他,『你想幹嘛?再打一架嗎?』 『我?才不。』跩哥覺得紅髮的表情總是這麼有趣,瞧吧,因為猜測被否定而耳根開始發紅的衛斯理,是多麼的逗人,『如此野蠻,如此愚蠢,這就是你。』 紅髮受到侮辱,除了耳根,整張臉也漲紅了。 跩哥很滿意兩人現在的距離,也許不到一根魔杖的長度。在這裡,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見紅髮臉上的小雀斑,那些平常會隨著主人情緒變化而跟著活起來的斑點,其實這些小點也沒那麼醜陋,反而與對方白皙的皮膚相襯得恰到好處。 『你到底想幹嘛啦?』衛斯理又發出不滿的詢問,這讓跩哥更起了捉弄對方的念頭。 他隨意地抓起幾屢對方的紅髮,打趣的搓揉著。 『我以前一直覺得你的紅髮很可笑……』當他這樣講時,衛斯理似乎隨時會耐不住氣而揮拳,可是跩哥沒有給對方發怒的機會,繼續說道:『不過仔細看,意外地還挺不錯的,如果你是女孩,我會考慮的。』 語畢,跩哥故意往對方的頭髮上落了個吻。他的內心理論上該覺得反胃,因為這是個衛斯理的紅頭髮──可是他沒有,心臟的跳動反而愈來愈愉快,這樣的感覺連他自己也十分驚訝,不過誰管它呢?看看衛斯理的表情,這真是太好玩了。 衛斯理沒有馬上意識到跩哥做了什麼,而是愣了幾秒,才把他給推開。 跩哥向後跌了個踉蹌,不過很快就站穩了腳步,他勾起一個滿意的笑,看著紅髮的表情。 『你有什麼毛病──』衛斯理的臉還是紅紅的,和頭髮的顏色一樣,『這真令人覺得噁心,你──』 接著衛斯理好像想到了什麼,表情馬上就轉換了,警戒的、防衛的、不容侵犯的。 『我告訴你,休想動金妮一根寒毛!』這就是紅髮得出來的答案。 跩哥幾乎想哈哈大笑,他?金妮.衛斯理?他才沒想到那裡呢,而榮恩.衛斯理的想像力似乎太過豐富了點。 不過當時的自己也沒有想到,明明只是想惡作劇,但是有必要去親吻一個骯髒、低賤的紅髮嗎?儘管他吻的地方真的只是一堆紅頭髮。 就在他從過往記憶中回到現實時,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地窖的深處,而痛苦的叫聲已經停止了。 一群食死人圍在那裡,這其中沒有他那瘋狂的阿姨貝拉.雷斯壯。跩哥本以為她會出現在這裡,為了敬愛的主人而用盡各種方法凌虐對方,但是她似乎從昨晚過後,就沒出現過了。 無論如何,她不會是跩哥的重點。他緩緩地挪動腳步,更靠近那裡。 然後他看到了,可憐又可笑的衛斯理,比回憶裡還要再成熟一些,仍然不變的,是那頭標誌性的紅髮,以自然捲曲的方式蓋過耳垂的長度,如果仔細修剪,會更有格調,然而顯而易見的,對方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整理過頭髮了,雖然這樣也有獨到的風味。 他發現衛斯理那張雀斑臉有幾處傷口,像是被人毆打過,留下了青黑色的瘀痕,鼻孔下的血痕早已乾涸,但是嘴角處滑下來的血液還在流動。 紅髮的雙眼緊閉著,金色的睫毛在劉海下的陰影捲曲,輕輕觸動他內心一直試圖隱瞞的某些情感。 他有那麼短暫的瞬間懷疑衛斯理是不是已經死了,但是他很快便注意到對方的胸膛有微弱的起伏,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狀態。 「這小子死了嗎?」其中一位食死人也有著同樣的疑問。 「還沒有。」羅克五回答道,「但是如果我們不能從他嘴裡套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羅克五做了一個手勢,將立起來的姆指在頸前劃了一道弧線,在場的其他食死人因此咯咯笑了出聲。 跩哥因此皺起眉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對這群人在馬份家為所欲為感到不愉快,還是由於他們正在討論如何處理紅髮衛斯理。 是的,只有他才有資格惡整紅髮衛斯理,而不是這些討人厭、不受歡迎的客人。 紅髮衛斯理的頭現在垂得好低好低,雙手像是被看不見的鐵鍊繫住而高高舉著,那肯定是某種魔法,為了限制住對方的行動。 跩哥將目光停留在對方身上,他很少能夠像這樣凝視眼前這個男孩,也許他曾經在上課的時候,坐在椅子上盯著那顆紅色的腦袋,大部份的時間是在打瞌睡,偶爾是埋頭於羊皮紙上作畫,或者是跟波特聊天── 紅髮大概從來不知道自己在觀察著對方,事實上連跩哥也不太清楚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他只是想這麼做,然而如果找不出理由的話,又顯得自己好像很可笑,所以跩哥總是會在意識到以後,提醒自己收回那該死的視線,好好看著教授,或是眼前的課本。 可是一向生氣蓬勃得非常『衛斯理』的紅髮,現在看起來卻是如此虛弱,他不難想像這群人做了些什麼,酷刑咒或是其他能夠折磨俘虜的咒語,或許全部都已經輪流試過了。 而且照這個狀況看上去,衛斯理似乎沒有把波特的下落給說出來。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跩哥的心底萌生。衛斯理為什麼能夠為了保護波特而忍耐到這種程度?難到噁心的爛疤頭對紅髮而言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他抿了抿唇,幾乎就想現在搖起對方問個究竟。 有這個想法顯然不只有他一個,羅克五也選擇在此刻開口:「弄醒他──然後我們繼續。」 衛斯理痛苦而淒慘的尖叫聲還徘徊在跩哥的耳邊,他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他又想起了波八吉,如果衛斯理也變成那樣……被持續虐待著……最後也悲慘的死去…… 冰冷的恐懼爬上了他的心臟,他感到害怕,卻不知道原因。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不希望衛斯理和波八吉有一樣的下場,被當成食死人聚會上的一個小小娛樂,沒有人會哀悼他的死亡,只有盡情的放聲大笑。 他的目光還繞了眼前這群食死人一圈,每一個都是經驗老道的成年巫師,還有他發誓所效忠的君主,讓他的手臂感到既熱又刺的印記,跩哥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他根本不可能阻止任何一個人。 此刻在這群食死人間,有個人注意到他的出現。矮小的身影緩緩轉過來,膽怯、懦弱的表情間閃爍著幾許狡詐,一對小小的眼睛打轉著,是那個被大家稱為蟲尾的男人。 跩哥和這名食死人並不熟悉,他只知道父親這樣叫過這個人,並且語氣裡充滿鄙夷,像是在談論什麼低賤的東西──但是又和在討論衛斯理一家的所表現出來的不屑並不相同。 蟲尾用繼續那對小眼睛打量著他,跩哥感覺十分不舒服,然後男人又望向昏迷中的紅髮,似乎有些想法,卻沒有立即表示,僅僅是又將眼神重新回到跩哥身上,討好地揚了個笑容,露出了一口不怎麼好看的牙齒。 跩哥把嫌惡直接表現在臉上,他承認自己有時候還挺像他的父親,至少對於厭惡的這一點,一定毫不保留地展示出來。 蟲尾並沒有為此發怒,只是維持著那個噁心的笑容,向他點了點頭,接著從他旁邊的位置走過。 「馬份先生,年輕的,」在擦身而過的瞬間,蟲尾悄悄地開口,語氣中帶著令人反感的黏膩:「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妄想去救他,也不會讓他逃走,這會讓主人不高興。」 「什……」跩哥瞪大了眼,蟲尾還是那樣笑著,像是好意的勸告,可是跩哥看不出對方背後的真實想法。 跩哥甚至根本不敢去想像,要他冒著極大的風險,去救一個骯髒下賤的衛斯理,這簡直── 蟲尾用那老鼠一般的嘻嘻笑聲,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便離開了,跩哥只能看著對方頂了個駝背的蹣跚身影,消失在長長的地窖另一頭。 他好像被提醒了什麼,是的,他當然沒辦法正面阻止其他人,可是要幫助衛斯理,不全然是以魔杖與那些更強大的黑巫師們戰鬥。 問題是,他有必要為了衛斯理,而背叛整個食死人、甚至是違背家族的意志嗎?何況他已經向主人宣示效忠了,手上的黑魔標記還在隱隱發熱…… 食死人用最殘忍的方式弄醒了紅髮,其中一名重覆對其下惡咒,跩哥聽見了那個可憐兮兮的喊聲,他覺得難受。 衛斯理布滿汗水的額頭黏著髮絲,扭曲成一團的臉,那對原本該是澄澈明亮的眸子,已經爬滿血絲,混濁不清,藍湖色的焦點不知道望向何方,雖然跩哥相信對方根本看不見躲在人群最後面的他。 但是他還是看的到對方。 不過是個就是個紅髮的血統叛徒,跩哥憑什麼要因此毀了自己,或是賠上整個馬份家?這完全沒有道理! 去他的,該死的榮恩.衛斯理。 ※ 他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思忖著計劃的進行。 跩哥的房間有很多名貴的東西,比方說他的床,但是他不可能帶著一張床走,而且他的時間不多,甚至很有可能在執行一切以前,衛斯理就挺不住折磨而死了,所有的元素都還有太多未知。 並且跩哥知道,這麼做的代價就是與父母決裂,最糟糕的情況,還可能會害死他們。 可是此刻的他無暇多想,他將這些從意念中甩開,專心於手頭上的整頓工作,有哪些是肯定得帶走的,有哪些是能帶多少算多少的,有哪些是不帶也沒什麼關係的。 他在一件價值不菲的長袍口袋中下了伸展咒,讓它足以容納更多東西。可惜他做得並不是很好,雖然擴大了空間,卻也只能裝比看起來的還要再多上一倍而已。 僅管這個計劃不是相當周詳,但是依現在的狀況看來,也不可能再想出什麼更縝密的方法了。 他在心底又罵了一次那個紅頭髮的,不是生病到快死了嗎,幹什麼又非要跑出來讓羅克五抓到不可……真是個白痴。 跩哥帶了好幾枚金加隆,可是他擔心這些還不夠用,卻同時懷疑他們又用得到多少。 還有,有一件事他必須要先完成。 在整理好全部物件以後,跩哥走下樓,這天留在他家的食死人數量明顯少了許多,也許並非所有人都無所事事,或許其中幾個接到了主人命令,也有可能自己去找樂子了。 主人,這個單字另跩哥渾身一震,他可能會讓自己因此喪命,甚至是生不如死──如果他的計劃失敗的話。 要知道榮恩.衛斯理在黑魔王面前根本沒有任何份量,真正重要的只有哈利.波特,那個活下來的男孩,或是某些反賊稱之為被選中的男孩,黑魔王根本不會去關心紅頭髮被怎麼樣。 然而這並不代表放走紅髮就是被允許的,畢竟衛斯理是出了名的麻瓜愛好者,在大多的食死人心目中,其實就和麻瓜差不多低賤,何況繫在對方身上的,是哈利.波特的下落,主人最急切想找到的目標。 釋放對方,等於背叛了大多數純血主義者的正義,但是這個主意在被埋入心裡後便快速地生根萌芽,對他而言,這已經是不得不做的事了。 如果榮恩.衛斯理死了,那麼這世界好像就不再斑斕。 跩哥沒有仔細思考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想法,他只是有這樣的感覺,或許他在霍格華茲的這些年來,就已經把對方當成是充滿色彩的生命裡,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了。 不,也許還要更早。 平凡的衛斯理對他而言是特別的,他並非現在才意識到,只是之前的他總是將這種想法給輕易地否決掉,直到他深切的了解,衛斯理可能會就這樣永遠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當這個不祥的念頭又再次湧現時,對於執行這件事情的必要性又有了更多的肯定。 他轉過彎,看見母親的也在主廳,對於他的出現皺起了漂亮的眉頭。 「怎麼了嗎,跩哥?」水仙的口氣有著關懷,「你看起很不安。」 「沒事的,母親。」他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她的眼睛,「妳看見父親了嗎?」 「魯休思?」水仙回答道,「他和貝拉一起出去了,有人看到了波特的蹤影,不過還不確定是真是假。」 「喔,當然。」他點頭,「希望這次不會又是假消息。」 他的母親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作為回應,跩哥感到抱歉,因為他必須讓她擔心了。 「對了,母親。」跩哥想到了最重要的事,「你有看到那個俘虜的魔杖嗎?」 話才出口,跩哥馬上就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這種問題似乎愚蠢得可以。 水仙挑了個眉,自己的這個習慣和母親相當神似。水仙用目光審視著他,他只能祈禱母親沒有看出些什麼端倪,可是她一向很敏銳,跩哥的手心微微出了汗水。 「我不知道。」他的母親這樣告訴他,「但是我認為它在羅克五手上。」 離開母親所在的主廳後,跩哥快速地走向地窖,他只希望衛斯理還沒有被其他食死人給折磨死。 所幸這一切都很順利,梅林或許站在他這邊,原本在地窖的那群食死人都離開了,說不定和他的父親或阿姨一樣去證實有關於波特出沒的傳聞。 潮溼、陰暗的空間裡,只有他的腳步聲,安靜得駭人。 他走到衛斯理的門口前,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紅髮男孩的上衣敞開,胸口與腹部上遍佈著各式各樣的刀痕,傷口還是新的,每一個地方都在滴血,而且皮肉糢糊成一片,把衣服染得鮮紅。 那群食死人顯然是放棄了用魔法拷問,而改用物理性的方式加以傷害,造成視覺上的衝擊。 但是即便如此,跩哥也不得不承認鮮血的確與紅髮白皙──或者現在應該稱之為蒼白的肌膚十分相襯,那頭火紅的頭髮與血液相輝映,更顯得鮮明。 衛斯理頭垂著頭,眼睛也緊閉著,五官的痛苦扭曲成一團,不過最起碼還有呼吸。 「衛斯理?」他試探性的呼喚一聲,但是紅髮沒有回應,因此他又叫了一次,「衛斯理?」 金色的睫毛輕輕地顫了顫,這讓跩哥受到了鼓勵。 「是我,」他說,「……跩哥.馬份。」 衛斯理緩緩張開了眼,濕潤的睫毛上沾著幾點水珠,迷濛的藍色眼睛起先找不到焦點,但是最後仍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你還沒死。」他的口氣有幾分掩飾不住的興奮,「低賤的衛斯理家特有的幸運。」 「住口,馬份。」紅髮的喉嚨發出了沙啞的嗓音,接著便劇烈的咳嗽起來,每一次的動作都牽動到血肉一片的傷口,流出了更多的鮮紅色。 跩哥本來想嘲諷一句『嘿,我只是實話實說。』,可是脫口而出的,卻是顯而易見的關切:「你沒有死,是的,而且神智清醒。」 或許紅髮已經遍體鱗傷,但是語氣仍然像過去一般不服輸,「真是可惜,我還活著。」 「嗯……真是可惜。」他漫不經心的回應,並且小心檢查某些束縛住衛斯理的東西。 跩哥不知道是什麼魔法把對方給鎖著,以致於對方雙手高舉,而無法自然垂下,不過看樣子似乎手腕處是整個法術的關鍵點。 魔咒學並不全然是他的專長,可是他的魔藥學成績一向優秀。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瓶呈現粉紅色的奇怪液體,嘗試性的往對方手腕處灑了上去。 紅髮發出淒慘的叫聲,再來是整個身體都落到地板上,看不見的束縛成功的被打開來了。 「嘿!」衛斯理側躺在地上,不滿的瞪著他,「我知道你想殺我,不過用這種方式,我的手──」然後緩緩地抬起手,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再看向他,「這是…你怎麼……?」 「你不會想知道的。」跩哥蹲下身,遞出了另一個小瓶子送到對方眼前,「我聽說這種藥劑可以破除魔法束縛,但是我不會調,從我父親那拿來的。」語畢,便將手上的小瓶魔藥晃了晃,強調它的存在。 紅髮揚起半邊眉毛,看了看那瓶魔藥,接了下來:「這也是從你父親那裡偷的?」 「不。」跩哥說,「這是我調的。」 紅髮露出了有些遲疑的表情,沒有扭開瓶子。 「你害怕我給你的是毒藥?」跩哥哼聲,「最糟的情況也不過是被殺死,不是嗎?」 紅髮因為心事被說中而煞紅了臉,賭氣似的大聲說道,「噢,是的,或許樣會輕鬆一點。」 跩哥看著對方將這瓶藥水喝了下去,並且露出苦澀的表情,看樣子這玩意的確不怎麼好喝,可是至少能夠讓衛斯理的傷口恢復一些。 「起來吧。」待對方嫌惡地把空瓶子丟到一旁,他便伸出手,「我們時間不多,我不確定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 紅髮的臉上露出了狐疑:「什麼意思?」並且又問了一句:「你要放我走?」 「現在不是個解釋的好時機。」他冷淡的說,「離開這裡,我再告訴你。」 衛斯理半信半疑的表情讓跩哥覺得有些不愉快,可是對方最後選擇了相信他,將手搭了上來。 跩哥用力拉起對方,然後放開彼此。 「梅林啊,我居然和那個雪貂握手了。」衛斯理嘀咕著,「真是太噁心了。」 「這是我該說的話。」跩哥反唇相譏,「髒兮兮的鼬鼠。」 衛斯理還想抱怨什麼,但是才張開口,又咳嗽了起來。 「你能走嗎。」跩哥壓住了自己語氣,讓自己聽上去不要表現得太過關心。 「可以,」衛斯理說,「但是我想我沒辦法使用消影。」 「我想也是。」跩哥說道,「走這裡。」 他們壓低了走路的音量,盡可能的快速移動,現在的馬份莊園就像過去一樣,除了他的家族和家庭小精靈之外,沒有其他人。 他領著對方走過長長的走廊,太陽在完全下山前還有橘紅色的光影,透過玻璃窗灑了進來。 跩哥不時回頭看向紅髮衛斯理,在一片橘光之下,讓他覺得虛無夢幻。 他想他已經知道這是什麼感覺了,是的,這個紅髮男孩的存在對他來說是特別的。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一直喜歡欺侮對方,來取得那對藍湖色眸子的關注,雖然他過去沒有仔細思索過這些行為背後的意義,可是現在想通以後,好像又不是那麼重要了。 此刻的重點僅僅是衛斯理還活著,衛斯理必須活著。 他們走到了花園的噴水池前,精心修剪後的深綠色樹牆被灑得橙黃,一路上衛斯理都沒有說什麼話,這是最好的,因為他們現在有比聊天更重要的目的。 「我知道他跑了!」粗礦、暴躁的男聲在花園的另一邊響起,「我下了咒語!我知道!」 「但是波特──」另一個聲音說,「我們就這樣趕回來了,如果波特真的在那裡──」 「那肯定是假消息!」男聲憤怒的說道,「亞瑟的兒子才是找到波特的關鍵!然而我感覺到束縛著他的咒語失效了!」 跩哥倏地停了下來,衛斯理也是。他警戒地盯著聲音發出的地方,那是出口的方向。 羅克五回來了,還有另一個食死人。 而且對面顯然也看到了他們,羅克五發出一聲興奮的「啊哈!」 跩哥握緊口袋裡的魔杖,紅髮的魔杖不在這裡,而且太過虛弱,根本無法戰鬥。 「好哇,小馬份,」羅克五從鼻孔發出了不屑的聲音,「你想放走一個血統叛徒,是嗎?」 跩哥穩住自己,沒有說話,而他黑色外袍的一角被衛斯理給抓住了。 「聽著,男孩,馬份家已經玩完了。」羅克五大聲嚷道,「你們全家都會被當成叛徒!」 他知道他與對方的實力差距,何況是二比一,完全沒有機會。 跩哥一咬牙,便反拉住衛斯理的手,「跑!」他大叫。 「你們逃不掉,小子!」羅克五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拉扯著紅髮的手臂,跋腿狂奔,這些或高或低的樹牆成了最好的屏障,這裡是他家,馬份的地盤,跩哥相信在這點上自己佔有絕對的優勢。 一道紅色光束擦過他的耳邊,羅克五肯定掏出魔杖了,可能另一個食死人也是。他勉強回頭,盡可能朝著對方的位置施法:「咄咄失!」 他注意到衛斯理滿臉痛苦,就憑著那滿身傷的身體,跑步實在是太過吃力了,可是他們沒有辦法,除了逃跑之外,對方在人數上佔了上風,戰況對他們太不利了。 又有兩道紅光朝他們射過來,但是沒有命中。跩哥不知道他們可以跑多久,但是他帶著衛斯理繞著那些樹牆奔跑,一方面可以做為掩護,二方面要找機會跑向通往出口的途徑。 他喘著氣,紅髮忽然跌倒了,他拉住對方,並且回頭又念了一句,「咄咄失!」 他想起父親的桌上有一瓶福來福喜,跩哥沒有拿走它,而是將它留在了原處,早知道一開始就該喝下去,或許他們就不會面臨這種狀況。 然而慶幸的是,跩哥的法術似乎成功的打道了其中一個人身上,他聽見一聲撞擊,雖然是個好消息,卻也這不是什麼值得太高興的事,因為對方不用一會功夫就能爬起來。 又是一道紅光,可是沒有擊中,但是距離已經相當接近。 「整整,石化。」一道女聲插入了戰局,某人倒地的聲音讓跩哥驚訝的回過頭,他的母親捏著華美的裙子一角,然後對著剛才受到跩哥攻擊而倒地的人也唸了同樣的咒語。 「母親!」跩哥驚異於母親的出現,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水仙.馬份朝這裡走來,「但是…為什麼……」 「跩哥,」水仙以責備的眼神看向他,接著才以見到垃圾一樣的視線掃了一眼重新站起來的紅髮,又重新目光鎖定自己的兒子,「你確定你想清楚了?」 跩哥點了點頭,他希望榮恩.衛斯理可以活下來。 「那麼,」沒有嘆氣,也沒有反對,水仙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羅克五,「去拿魔杖。」 跩哥這才想起衛斯理的魔杖可能還在對方手上,他快速地奔了過去,然後搜索了對方的長袍,不出所料的找到了一根十四吋長的魔杖,他看衛斯理拿過,是更早之前那隻折斷後才有的,因此他將之收起,並且搶走了羅克五手上的魔杖。 他朝衛斯理的方向走回去,母親凝視著自己,而紅髮不自在的看著地面。 「我會對他們下記憶咒,讓他們以為這個孩子──」水仙又打量了一眼紅髮男孩,後者因此縮了縮脖子,「──已經在拷問過程中死了。」 「母親……」他啞啞的張口,此刻的跩哥覺得自己仍然是個孩子,儘管他早已是個年滿十七歲的成年巫師了。 「我一向對衛斯理家的人沒有好感,」水仙冷冷地說道,「骯髒、齷齪的血統叛徒,沒有資格成為馬份家往來的對象,」跩哥感覺到身邊的衛斯理握緊了拳頭,好像對這個評價十分不服氣,但是母親並沒有特意理會這點,話鋒一轉,「但是你是個大人了,我相信你有判斷的能力。」 跩哥因此露出了微笑,「謝謝,母親。」 而衛斯理也鬆開了拳頭,朝水仙點了點頭,「呃……謝謝妳,馬份女士。」 水仙哼了一聲,又皺起眉頭,「你們最好現在離開,如果你父親和阿姨沒找到波特的話,他們就會回來了。」 「我知道。」跩哥說,並且轉身,「白痴,走了。」 「嘿!」紅髮怪叫了聲,似乎對這個單字很不滿。 在離開馬份莊園的最後一刻,跩哥回過頭,他的母親早已離開了原本的位置,沒有目送他們離開。 |
|
1#
发布于:2022-01-21 19:56
The way-(3) Beginning
父親走在前面,華麗的黑色長袍繡了得近看才能看出的細緻紋理,做工精美;跩哥落在後頭,神色不安地用著小腳移動,父親似乎走得有點太快了,他幾乎就要跟不上。 斜角巷是倫敦最有名的巫師街道,過去他就來過這裡很多次,跩哥想著自己今年已經七歲了,根本不再需要父親的引導,他也能夠一個人過來,替自己訂套新的禮服。 他是個馬份,優秀的純血巫師繼承人,他得表現得和其他同齡的小孩不一樣,才足以顯示馬份家的人與眾不同。 看看那兩個和他一樣七歲的孩子,克拉和高爾,個頭雖大,但是並非名門世家,也沒有什麼錢,更不用談優雅或是貴氣,他們就是兩個笨蛋,所以跩哥才會在三人之中地位最高,而且這還不夠,總有一天,他將會立於所有人的頂點,因為他是個偉大的馬份。 對面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他側過頭,看見一團紅色的,毛絨絨的,像一群小小的列兵隊,跟在肥胖的女人身邊,更有趣的是,連最前頭的女人都有一頭紅髮,這些人個個身穿破爛,這讓跩哥瞇起眼,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弗雷、喬治!』胖女人大叫著,『如果你們還繼續嚇唬你們的弟弟,就別以為我還會買冰淇淋給你們。』 『可是媽媽,我們沒嚇唬他。』其中一個孩子回答。 『是啊媽媽,我們只是善意的提醒他前面有隻蜘蛛。』另一個孩子跟著補充,並且伸出指頭往某個位置。 跩哥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到了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和其他人一樣有著紅髮,雀斑,平凡的長相在這群紅色列兵隊之中相對而言並不突出,而且正抽抽噎噎的哭著。 『這沒什麼好哭的,榮恩。』在幾個孩子之中看上去年紀最長的男孩說,他有張嚴肅的臉,略為笨拙地拍了拍哭泣中的男孩,那頭微卷的紅髮變得更加凌亂,『弗雷和喬治說的話根本不值得一提。』 『嘿!』『嘿!』那對雙胞胎們異口同聲地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噢,派西,有你真好。』胖女人說,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等你也上學以後,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也許吧。』年長的男孩聳了聳肩,繼續安撫著哭泣中的孩子,『我開始想念比爾和查理了。』 跩哥覺得這樣的景象十分稀奇,他從來沒看過這麼多紅頭髮,所以他停下了腳步,歪著頭,目不轉睛的盯著那裡。 那個哭泣中的孩子看起來可憐兮兮,然而跩哥一點也不同情對方,因為只有弱者才會把眼淚掛在臉上,雖然他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他已經把對方劃入了失敗者的名單之中。 只是他不得不承認,儘管那個男孩長相平凡,卻教他印象深刻。 華美精繡的長袍出現在他視線的一角,跩哥認出來這是誰的。他抬起頭,果不其然看到了父親梳理整齊、繫成一條馬尾的白金色頭髮,在幾履鬆落的劉海之下,父親冷峻的眸子裡出現了厭惡、不屑,彷彿看見垃圾一樣的表情。 『骯髒下賤的衛斯理。』父親的聲音幾乎像是從鼻子裡發出來的,『噁心的血統叛徒,他們就和麻瓜沒什麼兩樣。』 跩哥眨眨眼,雖然不是很能理解,但是他相信這群衛斯理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因為父親這樣說了。 『聽著,跩哥,』父親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壓著他,『他們就像一整窩老鼠,生了好幾個孩子,卻養不起,』他覺得父親有點太用力了,可是他沒有說出口,只是默默承受父親的重量,『哼,衛斯理……』 當時的他把父親當作絕對,因此他的心底就被種下了一顆名為偏見的種子,悄悄地發芽,長大,然後茁壯。 這是他與榮恩.衛斯理第一次的見面。 跩哥緩緩睜開眼睛,清晨的露水是如此冰冷,以致於滴落在臉頰上輕易的驚醒了他。 有那麼片刻,他沒有意會到自己現在身處何地,滿地的落葉和半枯黃的樹幹,深秋的森林失去了原有的生機,看起來像是一群素色的葬儀。 他撥了撥自己的劉海,一根白金色的髮絲落到了掌心之上,跩哥將之甩開,任由它飄落到葉堆裡沉沒。 而在落葉之中,有一抹紅更加吸引他的目光,宛如紅楓,映畫著盡頭的最後一點秋意,又像團火燄,在枯黃一片中更顯得奪目,燃燒著他的眼睛。 他伸出手,往那團火燄碰觸,卻沒有焚骨的熱,只有清冷,像是剛才打在他臉頰上的露珠,這幾履紅色的髮絲也同樣沾上了晨露。 跩哥看著榮恩?衛斯理,現在就在這裡,和他在一起。他救了這個紅頭髮的男孩──這個他一直以來都抱著特殊感情的男孩。 他將手輕輕的翻開對方蓋著眼睛的紅色劉海,小心翼翼,他不想驚醒對方,不然他沒辦法編出一個理由,只會顯得自己的行為荒唐可笑。 然而他發現紅髮男孩的體溫冰冷,他的心臟有那麼瞬間像是停止了跳動,跩哥整個人都靠了過去,衛斯理還有呼吸,儘管那已經十分微弱。 喔,見鬼,他怎麼會沒想到,在這一片森林之中,他只在口袋裡放了一堆錢,和被認為派得上用場的魔藥,可是他沒有準備最基本的野外求生道具。入夜以後他們就倚在一顆樹下睡覺,雖然天氣還沒進入冬天,可是深秋時分同樣寒冷無比,或許他的黑色外袍足夠禦寒,但是他忘記了受著重傷的衛斯理可能因此進入失溫狀況而死去。 跩哥覺得自己真是……真是個…… 「醒醒,衛斯理。」他緊張地用手拍著對方的臉頰,「白痴,醒一醒。」 衛斯理沒有睜開眼睛,這讓他整個心眼都懸到了嗓子口,他更加的用力,如果紅髮衛斯理在這裡死了,那麼先前的努力都是白費的,他又何必冒著毀滅整個馬份家的風險,帶著對方逃走。 衛斯理金色的睫毛在此刻輕輕顫了顫,跩哥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不過這還不夠,他又呼喊了一聲,「衛斯理,你感覺怎麼樣?」 衛斯理的眼睛仍然沒有張開,只是口齒不清的低喃些什麼,他不確定這是否在回應他的呼喊,而且跩哥注意到對方的四肢都在發抖。 他焦急地拉扯對方的手腕手臂,將紅髮給扶坐起來,並且把自己的外袍給脫下,這才發現這片森林的溫度低得嚇人,他讓衛斯理靠在自己肩膀上,趕緊將外袍同時披在兩人身上。 對了,他們需要火,他掏出魔杖,將眼前的落葉集中成一堆,然後喝令這堆落葉自體燃燒。 熊熊的火燄讓這裡的溫度提高了不少,他一手扣著衛斯理的身體,以確保對方不會傾斜,同時將自己的溫度傳導給對方。 為了保險起見,跩哥從口袋裡拿出一瓶魔藥,朝衛斯理的口中灌了下去,昏迷中的紅髮男孩嘴角流出了幾乎半瓶的液體,但是跩哥希望至少還有半瓶能被順利喝下去。 他這才明白自己把事情給太過理想化,如果要逃跑的話,至少也該帶一些過夜用的道具,比方說棉被──他開始後悔自己沒有將四柱大床給帶走了。 衛斯理的身體已經停止了顫抖,呼吸也逐漸回歸平穩,像個孩子一樣依偎在他身上靜靜睡著。 感謝梅林,也許是魔藥的功效,衛斯理的狀況看上去好多了。 跩哥看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顆紅色腦袋,幾屢髮絲沾上了他的衣服,莫名地牽動起他的心。 他想起了好多個過去的日子,火車上,或是學校大廳,甚至是魁地奇球場上,這頭紅髮都是他目光所追隨的焦點,而今就在他的身邊,比記憶中的任何一個片段還要真實。 他用手攔住了對方的肩頭,讓彼此更靠近一點。這個世界彷彿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面前的火堆劈啪作響,時間似乎再也不會前進。 所有的景象都變成楓紅色的,他也閉上了眼。 直到跩哥感覺到肩膀所成承受的重量有所改變,他才再一次張開灰色的眸子,並且發現自己又睡了回去,而身旁的另一個人,正疑惑地打量著他。 「你終於醒了。」紅髮男孩眨了眨眼,用有些責難的口吻拋下一句話。 跩哥下意識地皺起眉頭,想著自己不久前還在擔心對方身體太冷的緊張情緒,看來似乎根本沒有這個必要,所以他有些嘲諷的說道:「這句話是我該說的,蠢貨,你知道你差點就死了。」 「你在指你家人的熱情招待嗎?」紅髮顯然不喜歡他的用詞,說話也跟著尖刻了起來。 「他們不是我的家人。」一想起那群狂妄的食死人,跩哥忍不住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好吧。」紅髮沒有繼續爭論的意思,只是側過頭,看著與跩哥相反的方向,不過卻沒有起身,兩個人的身體依然靠在一塊。 這樣的沉默讓他覺得有些不習慣,記得當年在霍格華茲時,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停止爭吵過,而現在太過和平,反而令人不自在。 對方沒有離開自己,這讓他感到稍許的滿意,或許是因為他的黑色外袍真的很溫暖,讓對方不打算離開,所以他們兩個還是維持著共披一件外袍的姿勢。 跩哥清了清嗓子,然後重新開口,「好的,衛斯理,或許你欠我個解釋。」 「什麼解釋?」紅髮不解地回過頭反問道。 「我聽說你得了多發性點狀爛痲疹。」他緩緩地說道,「嚴重到無法來學校上課。」 「噢,」紅髮應了一聲,「噢……是啊,我得了多發性點狀爛痲疹。」 跩哥瞇起眼睛,打量著衛斯理有些發紅的耳根,「這是騙人的,對嗎?」 「呃……」直接的質問卻得到對方遲疑的音節。 他發了個嘖聲,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聽著,鼬鼠,我救了你一命。」他的口氣愈發低沉,「或是說,衛斯理家的人不知道什麼叫作感恩?」 「我……」衛斯理聽上去還想反駁點東西,但是最後沒有說出口的,只是吞回肚子裡。 跩哥認為自己有權知道真相,他為了救出紅頭髮的,幾乎毀了自己,見鬼的,他大可不必這樣做,只是因為自己內心難以平復的情感而衝動一回,完全不像平常冷靜高傲的他。 衛斯理想了一段時間,跩哥不確定這之間沉重的氣氛究竟算長還是短,但是對方顯然很多顧忌。 「你是個食死人。」最後紅髮只得出了這個結論,「我不知道告訴你恰不恰當。」 這個答案令跩哥感到忿怒,他站起身,黑色的外袍從他身上滑下,只剩紅頭髮的借用的半邊還披在對方身上,另一半邊因為失去主人而落在地上。 「是的,我是,」他每個字都說得很用力,「我曾經是他選中的人,我試圖用各種方式去殺死鄧不利多。」 他想起了自己也曾經差點害死紅髮的過去,雖然那只是單純的意外,可是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他很快地將一閃而過的思緒甩在一旁,眼前的紅髮又活下來了,而這一次是歸功於他。 「但是當我帶著你逃跑後,我只是個叛徒,」跩哥冷酷的說,「你知道嗎,我這麼做幾乎等於自殺。」 紅髮瞪大了那湖色一般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我很抱歉,」他沒想過會從對方嘴裡得到這句話,衛斯理接著說:「可是我不明白──你討厭我,不是嗎?」 「是的,我討厭你。」跩哥的內心泛過一絲苦澀,他恢復了普通的音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還算平穩,「我真的很討厭你,你讓我噁心。」 「我也討厭你。」衛斯理那對澄澈的眸子又眨了眨,然後點點頭,「可是你還是救了我,你真的很奇怪。」 這一次跩哥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紅髮男孩低下頭,又抬起臉。 「好吧,」衛斯理說,「我想我能告訴你一部份。」 跩哥瞥了一眼半邊落在地上的外袍,他走了過去,重新在衛斯理身邊坐下,將外袍落地的那部份披回自己身上。 當他冷靜下來以後,忽然覺得失去外袍以後的確挺寒冷的。 「呃,」紅髮發出一個單音,然後才開始這個故事,「鄧不利多交給哈利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必需去做。」 跩哥挑起半邊眉,哈利.波特,又是和那個奇蹟男孩有關,雖然他一開始就已經料到了,紅髮衛斯理哪一件事跟波特沒無關呢?真是可笑。 「哈利做的事情足以毀掉……嗯,那個人,」紅髮說到黑魔王時縮了縮脖子,儘管在食死人面前表現得很勇敢,但是紅髮卻沒有直呼其名,「為了陪他,我把一隻惡鬼變成我的樣子,喬治和弗雷也幫了大忙。」 「為了騙過魔法部,嗯?」跩哥習慣性地諷刺著,「好的,非常聰明,讓我不禁懷疑起你那愚蠢的腦袋,也能想出這種小詭計。」 「嘿!」紅髮發出了抗議,「你還想不想聽啊。」 跩哥聳了聳肩,示意對方接著說下去。 然而衛斯理卻沉默了下來,這讓跩哥不愉快地催促:「繼續說啊?」 「嗯……」紅髮沉吟了一陣,「總之,我和他們分開了。」 「他們?」他敏銳地問道。 「還有妙麗,」紅髮淡淡地回答,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我剛才沒有提到她嗎?抱歉。」 「當然,那個麻種。」跩哥哼聲,「大家都以為她去避難了。」 「別那樣叫她。」紅髮糾正他的用詞,而他則不以為意的又哼了一聲。 他從來不喜歡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明明是個麻種,卻總是刻意突顯自己的優異成績,在每一門課堂上都試圖引起老師的注意,這點令他十分看不慣。 更重要的是,她總是理所當然的站在衛斯理身邊,一個流著齷齪麻瓜血液的人,居然還不知羞恥的和純血統的衛斯理做朋友;不過關於這一點,衛斯理家早就是出了名的麻瓜愛好者,這樣的結果似乎沒什麼好意外的。 只是他就是不喜歡……衛斯理看著她的眼神。 跩哥發現他們的對話又停止了,所以便側過頭看著身邊的紅髮男孩。衛斯理的表情有點不同,湖色的眸子似乎漾起了波紋般,倒影著他所無法理解的情感。 等注意到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將那幾屢紅色的髮絲給撥到對方的耳後,如此自然而然的碰觸讓他想到了稍早之前,可是現在的情況與剛才是完全不相同的。 紅髮的表情相當驚奇,澄澈的眼瞳閃閃發光,那裡映上了他的身影。 跩哥尷尬地收回手,裝作毫不在乎地撇過頭,「頭髮留這麼長,像個女孩。」 「才不像呢。」紅髮不高興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以姆指和食指抓起一小撮劉海,然後放開,並且抬起眼吹了口氣,「不過,不久前有另一個人說過類似的話,我想我也該剪了。」 「哈利.波特?」他想都沒想,馬上就吐出了一個教人反胃的名字,「是他嗎?」 「不。」紅髮皺起了眉頭,「是我的姑婆,她說她把我當成了金妮。」 「喔。」跩哥把視線停留在那團快要熄滅的火堆,他念了一個咒語,將散在不遠處的其他葉子也集中過來,落在火堆上,火勢又重新燃了起來,「另一個衛斯理。」 他得承認當哈利.波特這個名字浮現在腦中時,他幾乎就能想像那個爛疤頭親膩地把玩著榮恩.衛斯理的紅髮,並且露出令人作嘔的幸福笑容,教他恨不得當場撕碎。 跩哥這時候想起了最核心的問題,他又將頭側回去,「那麼,你又是怎麼和他們分開的?」 然而這句話使得身旁的軀體僵硬了起來,衛斯理不自然的低下頭,蜷起腳,將下巴埋入膝蓋之間,捲曲的紅色髮絲落在破破舊舊的褲子上。 「我不想談。」紅髮說,聲音之中帶了點跩哥不曾在對方口中聽過的懊悔,或悲傷,他不確定哪個比較多,「至少現在不想。」 他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別過臉,又替火堆添了點枯葉。 ※ 咳嗽聲,伴隨著主人痛苦的抽了一口氣,將空氣吸入肺部後,又繼續咳嗽了起來。 跩哥躺在睡袋裡,寧靜的夜裡只剩下另一個人的喘息與咳嗽,他沒辦法輕易的進入夢鄉。 他們很幸運,在走了一段距離後,發現了三個正在露營的麻瓜,相對於設備齊全的那群紮營者,他們什麼都沒有。 跩哥掏出魔杖,但是衛斯理卻反對這樣做,他沒什麼耐心的提醒對方目前的處境,要說服一個麻瓜愛好者對麻瓜下咒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對跩哥來說,麻瓜的意願根本沒什麼好在乎的,但是衛斯理不同意這個論點,他們差點為此爭執,最後才達成了妥協──替麻瓜們下記憶咒,暫時借用這些裝備。 所以他們現在有一個簡陋的小帳篷,還有一些最基本的炊具和睡袋,至少能夠挨過一段時間,避免重演今天清晨的情況,不管是受傷的衛斯理還是他都不至於被凍死。 唯一的遺憾,是跩哥沒辦法單單靠施展一個無形伸展咒,就讓帳篷變得更大、更完善、更像個屋子,就算他可以把空間放大,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他沒辦法憑空變出一套沙發或是兩張大床,所以他們最後也只能擠在這個小帳篷裡,躺在麻瓜留下來的睡袋之中──他得說麻瓜的睡眠品質可真糟糕。 睡覺的問題解決了,另一個問題卻浮了上來。入夜之後,衛斯理開始不停的咳嗽。 「衛斯理,你吵得我不能睡覺。」跩哥回過頭抱怨,但是他並不是真的想抱怨,他只是很在意衛斯理的狀況罷了。 「噢,閉嘴。」衛斯理顯然沒有聽見跩哥口氣中所暗藏的關心,只是不癢不痛地把問題推了回來,「真要是受不了,替我下個默默靜不就得了。」 看吧,跩哥哼了一聲,這是他第三次說同樣的話,並且得到了第三次一模一樣的回答。 他們在思想上沒有交集,對方聽不出來他語句中的關切,跩哥閉起眼睛,試著讓自己不要表現得太過在乎。 可是他怎麼可能不去在乎?他甘願用足以毀掉自己人生的風險,來換取對方的性命,對方一陣又一陣痛苦的咳嗽,他怎麼可能真的不在乎? 他坐起身,翻過大半卷睡袋,拾起了那個被跩哥裝了大量魔藥的外袍,他找出了其中的一瓶,輕放到衛斯理的耳邊。 衛斯理因為這個舉動而不解地望著他,他聳聳肩說明道,「營養劑。」 「喔,謝了。」紅髮打開蓋子後喝了一小口,「味道真糟糕……我想我需要的是食物。」 「別抱怨了,白痴。」他挑了個眉,語帶嘲諷地說道:「食物是變不出來的。」 「我當然知道!」紅髮整個耳根子都紅了起來,「妙麗跟我說過,我──」 這個名字就像另一個禁咒,衛斯理閉上了嘴,抿抿唇,把營養劑給喝光。 「所以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跩哥平淡的開口,「你知道哪個爛疤頭會去哪裡?」 紅髮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 「因此我們就毫無目的了?」他瞇起眼睛打量著對方,「或者你比較喜歡翻遍全英國這個說法?」 「你不喜歡,可以自己離開啊,但是我會找到他們──」紅髮的話還沒說完,又咳嗽了起來。 跩哥皺了皺眉,這次他不再拐彎抹角,「你怎麼搞的?」 「沒什麼。」紅髮的回答總是如此無關痛癢,像是強調彼此之間的距離那般,讓跩哥難以平復這種被特意疏遠的不滿。 他決定照自己的方式來,隻手探上紅髮的額頭,卻沒料到掌心傳來了炙人的溫度。 「該死的,你怎麼──」跩哥話才出口,便想起了紅髮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 他沒有替對方做消毒或其他處理,當逃出馬份莊園時,跩哥只給了對方一小瓶止痛魔藥,而現在可能情況比他所想的更糟糕。 「你的傷口感染了?」他問道,眉頭輕挑。 「我不確定。」紅髮歪過頭,「誰教我渾身是傷。」 跩哥自口袋翻出了一個小瓶子,他不是很確定這玩意在這個情況下有沒有效,但是為今之計也許只得試了再說。 「脫下衣服,衛斯理。」他的語氣強硬地不容拒絕,並且在得到對方同意前便開始拉扯對方的襯衫。 「嘿,住手。」衛斯理用手掌推著他的臂,陣陣熱度自掌心傳導而來,這讓他不耐煩地把對方揮開。 「白痴,你真的想死嗎?」他瞪了紅髮男孩一眼,然後晃了晃手上的小瓶子,「白鮮,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玩意。」 「我當然知道,何況我不久前才用過它。」紅髮不滿的咕噥著,「可是我寧願自己來。」 「怎麼,你會害怕?」這或許不是個適合開玩笑的好時機點,但是跩哥還是忍不住嘲弄起對方,「或者是害羞?」 「不!」這一招顯然對單純的紅髮很有效。衛斯理好強的大聲駁斥,「我才不怕。」語畢又咳了幾聲,但是卻主動地解開了自己的釦子,那件破爛不堪的襯衫因此順著主人的肌膚曲線而退到了肩膀以下。 縱使跩哥先前就已經看過了紅髮的傷口,但是再一次地目視,仍然使他皺起眉頭。 從胸口延伸到腹部下的一條口子,像是怪物暫時閉起的血盆大口,另外還有幾道比較短的傷口,遍佈在肋骨下方、胸口週邊或是其他地方。 他打開封著白鮮的軟木塞,將魔藥順著傷痕抹在其上。 也許是因為藥劑本身特有的辛辣,刺激著各處傷口,紅髮發出一聲難受的呻吟,他抬眼,看到了對方額角冒出了汗水,又把注意力放回這些傷口上。 紅髮多次想搶過白鮮,但是他總是在那之前先抽回手,明確地表示出自己並不想把白鮮交給對方,紅髮不怎麼高興地發出了一個痛苦的音節,可是並沒有發作情緒。 沾了白鮮的食指與中指同時抹過胸前另一道傷口,紅髮又發出了一個聲音,同時將氣息吹到了他的白金色頭髮。 跩哥覺得有些恍惚,對方的呼吸因體溫升高而更加炙熱,他試著不讓自己分心,專心處理下一道。 可是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停留在對方小巧的乳頭上,隨著紅髮胸口的起伏而一同輕動。 心臟就在此刻宣揚著強烈的存在感,跩哥移開視線,卻來到對方在左肩上另一塊更大的、更嚴重的傷口。 「這是什麼?」他懷疑地問道,這個傷口看上去比其他傷痕還要久一點,似乎是在被抓到馬份莊園前就留下的。 「什麼?」紅髮順著他的視線,注意到跩哥所指的是肩膀部位,他發現衛斯理的表情有那麼一刻顯得苦惱,「不,沒什麼。之前留下來的。」 幾屢複雜的情緒竄過跩哥的心底,但是他沒有太大的表現,只是順便替那裡也灑了一些白鮮。 衛斯理顯然沒有料到他的多事,因此嚇了一跳,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從衛斯理的口袋被擠了出來,一下子就滾到他的後面,帳篷內的燈光在瞬間化為一顆光球,飛向那不知名的東西之內。 麻瓜偏好的暗色塑膠布製成的帳篷透不進太多的月光,再加上森林內還有很多高大的樹木,足以將光線在打入帳篷內之就先遮掩住。 「怎麼回事?」跩哥緊張的停止了他的動作,突如其來總是能讓人感到緊張。 「喔,那個……」衛斯理忽然靠近他,鼻息直接撲打到了他的臉,在黑暗之中,他們幾乎就要貼在一起。 這一次跩哥好像真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在僅存的一點光線中,他覺得衛斯理湖色一般的眸子就像那些珍貴的寶石,閃閃發光,而且模糊地映著他的身影。 衛斯理伸手往跩哥身後的地面摸了摸,在他知道發生什麼事之前,衛斯理便拿到了那個東西,然後頂端冒出了小光球,帳篷內的燈光又重新亮了起來。 跩哥這時候才注意到,那是一個銀色的小玩意,是用金屬材料所打造的。 「熄燈器。」衛斯理在他發問前先回答了他的疑惑,「鄧不利多送我的。」 「它有什麼用途?亮燈?熄燈?」跩哥打量著被對方拿在手上的熄燈器,「羅克五為什麼沒有拿走它?」 「我怎麼會知道!」紅髮怪叫著,「事實上我以為這東西被我弄丟了,直到剛剛才發現原來還在我的口袋裡。」 或許這個小道具之中包含著什麼魔法吧。跩哥下了判斷。 在替對方上完藥後,他又從口袋裡拿出一瓶藥劑,交給衛斯理要對方喝下。跩哥清點著自己明明帶了大量的魔藥,現在幾乎所剩無幾。 然後他嚴肅的想起,在這之前,還有更多的問題同時困擾著他們。 TBC |
|
4#
发布于:2022-01-22 07:38
有生之年系列!!!!太好看了啦!!!!!
覺得水仙媽媽(誰准你這樣叫)真的很愛她的孩子啊... 然後跩就是喜歡紅髮的對吧哈哈哈哈!期待後續! |
|
5#
发布于:2022-01-22 09:01
从小罗被抓到拷问再到和跩逃跑都太刺激了!!!纱大真的好会写!!!果然爱情会让人成长~跩嘴上不饶人,其实心早已经被小罗支配着呜呜!期待后续!!
|
|
8#
发布于:2022-01-28 00:10
The way -(4) Conflict
衛斯理有著良好的恢復力,現在那個紅髮男孩活蹦亂跳得像是條魚,但是在動作上更像是一隻靈活的小棕熊,小腿陷在川流之中,彎腰狩獵他們的晚餐。 就在紅髮看準其中一條後,迅速地將手劃破水面,然而站起身後,才發現剛剛的行為完全是徒勞的,用這種原始的方式抓得到魚才真是不可思議。 「衛斯理,你已經成為了一個麻瓜?」他雙手抱胸,冷眼旁觀,這句話引來了紅髮的一個瞪視,他卻毫不在乎的繼續說:「為什麼不使用你的魔杖?」 紅髮男孩的臉頰染上了一層紅暈,以諷刺的尖銳口氣回道:「喔,那為什麼不由你來做呢?偉大的巫師,別忘了不久前我還是個傷患。」 跩哥挑起了半邊眉,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了自己的魔杖,「這是因為我同情你,可憐的蠢貨。」 說罷,他念了一個咒語,他認為這會有用──但是得到的結果,卻是濺起一大片水花,將他整個人給淋濕。 紅髮睜大眼睛,然後便誇張的大笑出聲。跩哥感覺到自己蒼白的臉頰微微發熱,因此破口大罵,詛咒那些該死、愚蠢的笨魚。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陣時間,他手臂上的黑魔標記也不曾發熱或發痛,一切都很平靜,就像他在成為食死人之前那樣,他甚至懷疑起自己和紅髮是不是還是四年級,魔法世界的嚴重對立尚未影響到學生們單純無虞的生活,他們也許只是在禁忌森林裡迷路罷了。 「去他的,搞什麼鬼,」當他咬下第一口烤魚的時候,忍不住抱怨了起來,「這玩意完全是焦的!」 「那是你自己烤的,白痴。」紅髮瞥了他一眼,然後沒再說話了。 是的,有時候紅髮會陷入奇怪的沉默之中,這種現象愈來愈頻繁了。他又咬了一口烤魚,既苦又臭的味道在口腔中快速擴散,他覺得噁心,所以隨手把它給丟了。 自從衛斯理的身體狀況好轉後,他們便去了很多地方,像是高地或是埃利安錫爾,但是這些正確說來都只能算是漫無目的的遊蕩。 跩哥十分不喜歡在這些林地之中生活,沒有柔軟的床,也不見舒適的椅子,他們得三餐自理,沒有半個家庭小精靈。 他曾經有想過到斜角巷或是活米村這類他熟悉的巫師街道去,但是那裡已經完全在魔法部的監控之中,誰也不敢保證在那裡他與紅髮不會被食死人給追捕到。 「或許我不該如此魯莽……」他碎碎念了幾句,並且想起自家房間或是史萊哲林寢室的床鋪,然後瞥了眼小帳篷內的小睡袋。 衛斯理仍然在想事情,對著手上的魚發呆,那張隱忍某些什麼的臉,讓他毫不懷疑眼前的紅髮男孩會在下一秒鐘就流下眼淚。 噢,對了,這傢伙的蠢腦袋還能想到什麼,不就是另外兩個討厭鬼嗎。 跩哥有時候也會反覆思詢問自己,自己何必為了一個血統叛徒,而賠上整個家族,但是他又不希望看著紅髮就這樣痛苦的死去。他在計劃實行前是矛盾的,並且在計劃實行後也同樣矛盾。 還有另一個問題是,紅髮又是怎麼想的。 跩哥明白自己從來不會是個不求回報的傻子,對他而言,每做任何一件事,都應該得到同等的酬勞或者更高的利益,這是他從過去那個意氣風發的父親身上學到的。 問題是眼前的窮鬼,他能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麼? 紅髮永遠都在想著那個爛疤頭和麻種,而且毫不加以掩飾,就像現在這樣,藍湖色的眼睛不知道把焦點對向何方,完全把他晾在一旁。 他發現自己才是個真正的蠢貨,因為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如此可笑。 然而此刻紅髮忽然轉過頭來,眨了眨湖一般澄澈的眸子對著他,「關於什麼?」 「嗯?」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令跩哥短時間反應不過來,他反問:「你講什麼?說清楚點,我無法從你笨拙的表達能力中理解……」 紅髮翻了個白眼,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我也沒有很大的興趣知道。」 他挑起半邊眉頭,語氣裡有著一貫的高傲,「好的,鼬鼠,我想你是真的有語言障礙或是什麼,你就不能說得簡單點嗎?」 紅髮聳了聳肩,跩哥注意到對方的那條烤魚也沒有吃完,「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魯莽?」 「喔,」他說了一聲,將眼神從紅髮身上別開,看向那個從麻瓜身上搶來的帳篷,盡可能以平淡的口吻來敘述,「我認為,這與你無關。」 因為這一句話,那層紅暈又重新染回了紅髮的臉頰上,看上去有些生氣,可是跩哥並不明白紅髮所不滿的是哪一點。衛斯理長了雀斑的鼻子皺了皺,「那你又何必說給我聽?」 「與其討論這個,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的目的地。」他哼了聲,百般無聊地玩著魔杖,「老實說,我已經受夠這種見鬼的賤民生活了。」 他本來以為紅髮會就此破口大罵,然而令他相當意外地,紅髮僅僅是皺起眉頭,以一種責難式的語氣說道:「你知道怎麼樣嗎?我也曾經和你說過類似的話。」 「所以這就是你和他們分道揚鑣的原因?」跩哥的聲音像是從鼻腔裡發出來的,他以自己慣有的風格冷諷著:「或者是,他們把你趕出來了?」 「閉嘴。」紅髮整個人跳了起來,拳頭也捏得死緊。跩哥可能說對了某些事,打翻了這段時間在兩人相處上既詭異又自然的平和。 燃燒中的火燄發出了啪嚓的聲響,一根枯枝在高溫的燒烤下斷裂,所有的聲音都清楚無比。 他們四目相對,彷彿能看見長久以來的偏見又重新發酵,就像他們少年的時候,卻比那個還要再翻騰得更劇烈數倍。 最後紅頭鬆開緊握的手,像是個落敗的野狗,頹廢地坐了回去。 這個世界瘋了,毫無疑問的徹底瘋了,或者是他們都變了,不論是跩哥?馬份或是榮恩?衛斯理,他們都曾經是個孩子,卻逼著在殘酷的現實中被迫成長,戰爭改變了每個人,已經無法回到自由哭笑的時候,誰也不再單純。 「你說對了。」紅髮緩緩的開口,「但是只有小部份,不是他們,只有哈利。」 跩哥有那麼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只有哈利』,這表示── 「妙麗選擇了留下,就只是這樣。」紅髮說,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沉沉的。 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諷刺,卻證實了曾經有過的猜測。 衛斯理跟他說了一個他一直想知道的故事,有關於為什麼對方會和波特與格蘭傑分開的原因。 理由很簡單,是的,和衛斯理受傷後的無能為力,以及出於某種原因,而開始不穩定的情緒影響了衛斯理,衛斯理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去詳細敘述是什麼原因,但是就結果而言,紅髮與哈利?波特鬧翻了,而格蘭傑決定站在波特那邊。 紅髮現在的表情是他從來沒有看過的,在他的所知之中,紅髮衛斯理會笑、會生氣、會驚慌──但是至少不曾在他面前掉過一顆眼淚,然而此刻的紅髮似乎隨時會哭出來。 「我想,我是後悔了。」紅髮看著火堆中扭曲變形的樹枝,故作平穩的語氣有些顫抖,「我──我應該──應該更信任哈利的,再怎麼樣,我也不該拋下他們。」 他不明白。那個爛疤頭究竟是哪一點值得紅髮付出全部的信賴?就憑他們是朋友?他認為紅髮先前的懷疑才是正常的,波特是個瘋子,一個不自量力想與黑魔王對抗的瘋子。而榮恩?衛斯理或許也是瘋子,追循著哈利?波特腳步的另一個瘋子。 那麼為了紅髮而做出背叛行為的他呢?他是不是也瘋了? 「還有妙麗。」火光在衛斯理的臉上留下了橘紅色的光影,將那些雜亂的雀斑都給佈上一層如夕陽般的色彩,還有那頭奪目的紅髮也變得更加鮮明,「我真的很對不起她,如果她……」 跩哥凝視著紅髮,眼前的男孩吞了口口水,繼續將還未說完的話講完。 「如果連她不肯原諒我的話,這比殺了我還難受。」這句話就像是醞釀了好一陣子,所以紅髮能夠一口氣說出來。 強烈的酸澀像是海嘯一樣翻沒了他,壓迫著他的胸口,讓他的耳朵裡傳來嗡嗡的聲響,他覺得自己墜入了海中,雙腳無法著陸,除了那頭在火光映照下顯得刺目的紅髮,一切都變得如此恍惚。 「我希望能早點找到他們,」紅髮用掌心擦過自己的臉頰並且持續說著,「但是如果…如果他們不願意被找到的話……」男孩這次聲音已經失去了前一次的一鼓作氣,「那麼就算翻遍整個英國,我也找不到他們。」 跩哥張開口,又閉起,他也嚥了一口口水,將所有的情感給吞入腹中。 「你當然希望能找到他們。」他感覺到自己的的皮肉被牽引著,嘴角勾起了一個沒有溫度的弧,「畢竟聖人波特和你的麻種女友可能正在親熱,不過你來得及阻止嗎?」 紅髮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他站起身,由上而下地瞪視他。他輕哼一聲,抬起下巴,不以為意地回看著對方。 「別這樣看著我,衛斯理。」他嘲笑著,但是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笑,無論這個笑容是否是惡意的,「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不是嗎?」 紅髮咬了咬唇,沒有馬上接話。 「其實你自己早就這麼認為了,我想是的,」他抖了抖唇,繼續說道:「你可以反駁我,但是你沒有,因為你覺得我說對了。」 對方的拳頭握得比前一次更緊,指節微微泛白,並且有些顫抖。 「噢,這也沒什麼,說不定他們早就在一起了,只是沒有告訴你罷了。」他依然保持著那個冷笑,並且聳了聳肩,「也是嘛,畢竟有你在,只會拖累他們。」 下一秒鐘,巨大的衝擊擊中了他的臉,在他反應過來前,整個身子就側倒在地上,男孩跨到了他的身上,第二下衝擊也隨之而來。 或許這樣子比較適合他,嘲弄與諷刺對方,這足以掩飾一切的問題,因為他們不是朋友,什麼都不是,他們已經打架了六年,沒有必要第七年就不這麼幹,婊子不該裝成淑女,那太可笑了。 他感覺自己的口腔破了,腥澀的鐵鏽味佔領他的呼吸,他不會就這樣任自己被單方面的毆打,所以他低吼一聲,把紅髮翻倒在地上。他往對方的鼻樑上揮了一個拳頭,可是紅髮卻弓起腿,用膝蓋擊中了他的肚子,他悶哼一聲,沒有忘記再補上一個揮擊,然後紅頭髮流鼻血了,和那燄紅的頭髮如此相配,他幾乎想就此毀了對方。在他恍神的這一剎那,紅髮又把他翻了過來,在他的腹部補上一拳,嘔吐的感覺湧上他的喉嚨,他很難受,可是這不算什麼,比起方才的感覺,他還寧願這樣難受下去,他們持續互毆。 最後佔了上風的紅髮先停下動作,對他投以一個鼻哼,卻沒有勝利者該有的喜悅,僅僅是甩過頭,不再看他一眼,逕自回到了帳篷裡。 跩哥躺在地上,落葉的梗部刮得他的腦門有些癢,他支手撐著自己的身體,坐起來的時候整個身體都關節都在疼痛,一片葉子從他的頭髮滾了下來,他不耐煩地拍了拍自己的頭髮,又掉了兩片葉子。 然後他把火熄了,回到帳篷,在自己的睡袋裡躺下。他聽見了小小的啜泣聲,但是他沒有去一探究竟,也許他們都忍耐壓抑了太久,跩哥依戀地看了那個紅色腦袋一眼,他翻個身,然後閉上眼。 他想起了六年級那一年,衛斯理曾經和那名叫文妲?布朗的女孩在交往,身材很辣,頭髮每天都會換上不同的飾品,在妝點上下了極大的功夫,而且還是個純血。 那時候的他總是會在校園的角落看見令人反胃的一幕,衛斯理和布朗接吻,那個女人就像是黑湖底下的章魚,緊緊抓著衛斯理的肩膀,或是摟著頸子,貪婪地吸允著對方的嘴。 直到某天他碰上了落單的衛斯理,當時他忍不住盯著那對被吻腫的嘴唇,噁心反胃的感覺包圍著他,他冷笑著,『純血的女朋友?看來麻瓜愛好者也沒有那麼喜歡麻瓜,』對方翻了個白眼,他繼續說道:『還是說,你已經決定不再背叛自己的血統了?』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多管閒事,馬份?』紅髮雙手環胸,顯然沒有心思和他說什麼,這讓他感到更加的憤怒。 『我?』他壓抑油然而生的怒火,保持一貫的笑容,『我只是驚訝於……喔,是的,你是如此的熱心,努力修復衛斯理的名聲。』 『無聊,你是羨慕還是什麼的嗎?』紅髮又翻了個白眼,『要是看不慣我和我的女朋友,就去交一個,帕金森那個狗臉挺喜歡你的。』 被羞辱的感覺充盈在他的四肢,他才不是因為羨慕或嫉妒對方交了女朋友,女人要幾個他就能有幾個,差別只在他點頭或不點頭罷了。不知名的情緒抑倨在他的胸口,讓他就要按耐不住這份怒意。 『嗨,男孩們。』布朗出現在他們之間,勾上了紅髮的手臂,笑著說,『榮榮,你等我很久了嗎,真是對不起。我吶…』 跩哥甩開袖子,轉身長揚而去。 紅髮並非沒有過情人,而像這樣酸液在胃袋裡翻覆的感覺他也曾經體會過,或是早在更久之前,三巫鬥法的那一年,哈利?波特從水中救出了榮恩?衛斯理的那一次。 裹在睡袋裡的跩哥已經聽不見啜泣的聲音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穩、安心的鼾聲,靜靜迴蕩在這個小小帳蓬之中,除此之外沒有半點聲響。 意識漸漸在遠離,恍惚之間他想著,當時的他並不了解自己的情感指向所代表的意義,現在他明白了,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 ※ 自從那一次之後,他和衛斯理之間的相處又有了變化,沒有剛開始的平和,反而更像學生時代那般衝突不斷,甚至比那還要更嚴重,他們幾乎沒說上三句話就會發生口角。 「哈利?波特到底在哪裡,你總不可能一點想法都沒有吧,」跩哥翻了個白眼,表現出自己的不耐煩,「拜託,你不是最喜歡繞在那坨臭屎身邊轉圈的蒼蠅嗎。」 「我不是說過我不知道了嗎?」衛斯理拉高了音量,「還是你沒聽清楚?那好,我再說一次,我──不──知──道!」 「喔,對,你不知道,所以我得浪費寶貴的時間,陪你在原地打轉。」他皮笑肉不笑的說。 「你可以回家,不要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紅髮這樣回應他,「真是受夠了,為什麼我非得和你走在一起!」 「因為我救了你。」跩哥的聲音有變得些冷酷,「我讓你活了下來,你永遠欠我。」 紅髮因為這句話而煞紅了臉,但是他假裝沒有看到,繼續說道。 「所以你現在最好想辦法找出波特的下落,這對我們都有好處。」他哼了一聲,「在那之後,我會離開你,當然的。」 跩哥冷漠地嘲笑起自己,他明明知道衛斯理不把自己當回事,可是他認為自己有義務確定對方的安全,因為衛斯理的命是他救的,因為他──可悲的愛戀著對方。 這是一場不公平也不對等的遊戲,他仍然處於下風,也許他一直以來也都是如此,而紅髮衛斯理就是個殘忍的上位者,對他沒有絲毫憐憫,還有絕對的無知。 「希望如此。」衛斯理別過視線,「我也對你厭煩了,臭雪貂。」 晚餐的時候,他們來到了某個麻瓜的小鎮,紅髮在這奇怪的街道東張西望,似乎在找某種東西。跩哥沒什麼耐性地跟在後面,偶爾在對方停下來時跺腳,他是真的不明白,麻瓜的東西有什麼好,他們真的能夠在這裡找到食物嗎,種種的懷疑讓他不禁開口問話。 「你在想什麼,衛斯理?」他望了一眼巷口旁邊發出惡臭的垃圾桶,搖搖頭,又往前幾步,「與麻瓜接觸,會降低巫師的素質,或許你不在意,但我可不這麼想。」 「又是一餐烤魚,如果你想的話。」衛斯理沒有回頭,仍然專注地尋找著目標,「或許我們可以去試試麻瓜的食物,雖然我覺得……」稍微停頓了一下,紅髮才繼續說道:「……那可能不怎麼好吃。」 「麻瓜的食物?光是用想像的就令人作嘔。」他不屑的說,但是並不表示他不贊同這個作法。事實上連續幾個星期下來,野菇或者烤魚已經讓他膩了,衛斯理也是,他從對方皺著眉頭咬下第一口的表情就可以看出這點。 終於在一段時間後,衛斯理發出一聲「啊哈!」的感嘆詞,然後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跩哥注意到這間店面外牆的粉刷有些剝落,掛著的招牌因老舊而在邊角處泛黃,他嫌惡地嘖了一聲,接著也推門入內。 衛斯理早就選定好一個地方坐下,正翻閱著一本書,用奇怪的東西給裝訂起來的,他在魔法世界不曾看過這樣的書籍,很薄,每一頁都是滑的,有幾個地方甚至是半透名的,看來是將紙張給夾了進去。 他坐到了衛斯理的對面,然後有模有樣地將那本書給拿起,注意到封皮上的單字是『菜單』。他因此愣了愣,這只是一份『菜單』?為什麼麻瓜的『菜單』看起來如此不同,內頁甚至不是用羊皮紙所書寫的,這真是詭異。 「嗯哼。」他清了清喉嚨,衛斯理因此從『菜單』中抬過頭來,「所以?這裡面有什麼是能吃的?」 「我不知道。」衛斯理皺起了眉頭,「但是千萬別點這個,嗯,『卡布其諾』?我上次試過了,真的很糟糕。」 「你試過?」他挑起半邊眉頭,「我還不知道你是如此積極的融入麻瓜生活。」 「才不是呢。」衛斯理解釋道,「是妙麗點的,我只是學她。」 又是那個討人厭的格蘭傑,跩哥翻了個白眼,「噢,說的也是,你的麻種女友。」 紅髮瞪了他一眼,但是他沒理會。 麻瓜的食物相當奇妙,像是那個『熱狗』,跩哥看到該選項時,馬上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麼?狗肉嗎?他們兩個誰也不敢輕易嘗試,最後選擇了看上去比較正常一點的食物,像是培根三明治。 有些食物似乎不分魔法世界或是麻瓜世界,長得都一樣,味道也差不多,但是跩哥還是認為小精靈做得要更好一點。 「『可樂』?」衛斯理說了一個單字,是剛才出現在菜單上的,而現在看來對方似乎還沒有忘掉它,「什麼是『可樂』?聽起來像是種魔藥。」 他好笑地瞧了對方那張蠢臉一眼,有些輕蔑地說,「連你這個麻瓜愛好者都不知道的東西,我又怎麼會有答案。」 「嘿,你是想吵架嗎?」衛斯理發出了不滿的抗議,「我們這一路上還吵得不夠多?還是你想再吃個拳頭。」 「我只是提出合理的解釋,來回答你的問題。」跩哥不以為然地道。 事實上這頓飯已經是他們這幾天以來最和平的一次,像是回到了他們剛離開馬份家的那段時間,而連日以來的矛盾與衝突,暫時性地被遺忘在麻瓜的尼龍小帳蓬裡。 可是這樣的短暫休兵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 在離開前,他發現他們沒有麻瓜錢能夠結帳。跩哥不禁在心裡抱怨了起來,該死的愚蠢衛斯理,既然想到要來吃麻瓜食物,為什麼不先想到付帳的問題。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這裡還有一堆沒用到的金加隆,但是麻瓜可能不會想收到這樣的硬幣。 侍者不耐地看著他們,然而教跩哥沒想到的,是衛斯理居然掏出了魔杖,對侍者下了一個記憶咒。 「聰明。」跩哥說,並且勾起一個冷笑,「這又是誰教你的?讓我猜猜,你的聖人波特?還是那個暴牙的麻種?」 「都不是。」衛斯理沒什麼表情地回答,把魔杖收起,然後將手伸進褲袋裡摸索一陣,掏出了少得可憐的幾枚銅納特,放到桌上,「這樣做才是真正她教我的,還有,不要那樣叫她。」 他不以為意的哼了聲,跩哥知道紅髮可能急切地想找那兩個人,一陣疲累的感覺襲上了他,好比長時間投入的心思全部都沉入無底湖,如同那對湖色眼眸裡一樣清澈又深邃,某種毀掉一切的衝動又來了,而他一點也不想加以掩飾。 「我只是覺得奇怪,」跩哥挑釁的開口:「你們每個人都把那個爛疤頭當成救世主,不過也許──」或許是沒有猜到他會再次提起哈利?波特,紅髮因此愣了一下,「他早就放棄做那些──鄧不利多或是其他──不管你們認為那是什麼的垃圾,」並且勾起一個惡意的笑容:「躲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還帶著你的麻種女友,而你就是個可憐的白痴。」 「夠了!」紅髮的臉色瞬間漲紅了,憤怒而且受辱地站起身,「如果你這麼說是為了激怒我,讓我說出哈利的下落,我很抱歉,我不知道。」 「我瞭解,那群食死人抓到你也沒有半點用處,」他投以一貫性的高傲笑容諷刺著,「倒楣的羅克五,他還以為自己撿到寶。」話鋒一轉,他抬起自己略為削尖的下巴問道:「所以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找到那個爛疤頭?」 可是相對於跩哥的問題,紅髮的反應確讓他覺得相當怪異。 「為什麼你無時無刻都要提到哈利?」衛斯理稍降低了音量,不過那個麻瓜侍者像是完全聽不見他們說話聲似的,「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救了我,跟著我,為什麼?」 紅髮沒有跟上跩哥的想法,但很顯然的,他也跟不上對方的思緒。 「一開始,我確定很感激你,因為我沒想過你會幫助我;」紅髮將眼睛瞇起,露出不信任的神情,「畢竟你沒有理由救我,我跟你一向不是朋友。」 他抿了抿唇,理由,怎麼可能沒有理由,只是他沒有說出來罷了,而且他也根本不可能說,所以他選擇沉默。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或許是得不到跩哥的回應,紅髮垂下眼,他看見對方淡金色的睫毛反射著燈光,「但是現在,我想我已經知道了,」抬起眼,湖色的瞳孔中寫滿了懷疑,「你打算利用我,你的目的還是為了找到哈利,向你的主人邀功,不是嗎?」 他啞然,他的確這樣想過,這是個重振馬份家的好方法,可是很快就被他否決掉了,因為他的目的僅僅是想救紅髮一命,沒有其他,憑什麼要被質疑? 跩哥抖了抖唇,收起了笑容:「……是什麼原因讓你產生了這種想法?」 「很顯然的,你很關心什麼時候能找到哈利,」紅髮的字字句句說得清晰,「我甚至覺得,你比我還要更著急。」 紅髮的這些話對他而言就像是扎人的芒刺,他不曾對其他人有過這樣的付出,而唯一的一次,卻被對方懷疑到如此程度! 狂暴的怒火充盈著他身體每一個角落,他站了起身,惡毒地說著:「喔,也許我是,但是我絕對不會是那個把女友送給朋友的可憐傻瓜。」紅髮的表情愈來愈難看,他繼續說:「你已經盡量避免明確用某些字眼,可是我還是聽得出來,你喜歡那個麻種,」然後放緩了速度,「或是你的聖人波特,其中一個,或是兩者皆是。」 他將長期以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臆測給吼了出來,自己的每一個單字都帶給他強烈的嫉妒。 有一瞬間,跩哥以為紅髮又會向他撲來。可是在那之前,那對藍湖色的眸子蘊積著水氣。 「你知道怎麼樣嗎?」長著細小雀斑的鼻頭有些發紅,讓他想到一隻麋鹿,「我決定不再和你一起行動了,沒錯,為了哈利和妙麗,」衛斯理的眼眶發紅,「我會保護他們兩個,哪怕是任何一點威脅,我也不會讓他們碰到。」 在他反應過來前,紅髮又重新掏出了魔杖,跩哥還沒猜到對方的意圖,可是他有充份的理由相信這不會是件好事,直覺促使他抓住了對方握著魔杖的手。 倏地,黑暗壓迫著他,並且感到天旋地轉,眼前的景物全部扭曲了,不管是那可笑的『菜單』還是那個麻瓜侍者,都從他的視線之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擠壓的感覺,跩哥馬上知道,紅髮施了個消影術,而且他趕上了對方。 周遭的景物變得具體,跩哥發現,他們現在就站在倫敦的破釜酒吧裡。 TBC |
|
9#
发布于:2022-01-28 05:38
纱老师,自入坑之后一直反复重读您的作品,看到您回来有种“有生之年”的快乐。非常开心能看到您未公开的同人志,一直很苦恼没有能够入手您作品的渠道,想知道您未来是否有发行合订本的计划呢?即使能在网络上逐渐看到这些作品的公开,还是想以铅字的形式将您的作品珍藏!
|
|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