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承
那是他初次見到父親笑,也是最後一次。出身世家、冷靜自持的父親,從未在人前顯露過任何感情,那一次,是個例外。 那天,父親看著預言家日報上的一則新聞,獨自一人放聲大笑起來。要不是他正好有事到書房去找父親,也不會看到父親那樣的表情。 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要的生日禮物是最新型的飛天掃帚。 「沒問題,」父親拭去了眼角因狂笑而滴下的淚珠,「要十枝、一百枝都沒問題。」 他忍住沒問出口的話,一眼瞄向書桌上的報紙,社交欄上有個小小的破產啟事。 「我贏了,」注意到他的眼光,父親喃喃自語,「我終於贏了。」 他得到了他要的禮物,一枝嶄新的、昂貴的飛天掃帚,但比起那個,他更在意的是父親近似瘋狂的笑。 一個月後,父親去世了,死因是肺炎。去世的前幾天,父親失魂落魄地從外面回來,那一天並沒有下雨,但父親不僅渾身溼透,還喝得爛醉。隔天,父親便病倒了。 「榮恩,」父親低喚。「榮恩…」 病倒在床的父親,發著高燒,不斷地囈語。 「榮恩在這裡。」母親把他推到床榻前。 父親渙散的冰藍眸子聽到他的名字時,有過短暫一秒的清醒。但看見他,父親搖搖頭,再次柔聲呼喚,「榮恩…榮恩,你看到了沒有,那火就像你的頭髮一樣紅…」 他困惑地轉向母親,但母親只是啜泣,並沒有注意到父親所發出的夢囈。 他,不是紅髮。 就算是色盲,也決不會說他的頭髮火紅。他,有一頭酷似父親的淡銀色,如流冰般的金髮,就連容貌,也和俊美的父親如出一轍,簡直就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 十六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他,在那樣的分手之後。 榮恩.衛斯理站在宣判庭中,靜靜地聽著法官逐項宣讀關於破產的諸多限制。 而他是他的債主,唯一的債主。所有人都知道,跩哥.馬份願意出高價買下衛斯理家所積欠的債務,惡劣一點的,甚至喊出原來債務的三倍、四倍,但跩哥還是二話不說地買下。 馬份、衛斯理兩家是世仇,人們紛紛傳說,跩哥.馬份想藉此逼迫榮恩.衛斯理向他低頭。 而此刻,跩哥怔怔看著法庭中的榮恩,不到三十六歲,那頭火也似的紅髮已經開始出現了星星點點的斑白。 榮恩,他的榮恩。從頭到尾,那對迷霧森林似的灰綠色瞳孔沒有抬頭看他一眼。為什麼?他贏了,不是嗎?律師曾試圖說服他這種破產官司只是小事,身為馬份家當家主人的他無須親自出庭。 可是他一定要來,一定要親眼目睹自己勝利的那一瞬間。 「榮恩.衛斯理。」等到所有人離開,他走到他跟前。 聽到那熟悉的慵懶嗓音,榮恩抬了眼。 「恭喜啊,衛斯理家終於也走到了這一步。」他嘲弄地說。都是你不對,誰教你拋棄我和別人結婚? 榮恩笑得淒然。「我好像不管做什麼事都會失敗。」 失敗?那當然,他在心底冷笑,因為一切都出自他的計畫,榮恩.衛斯理所有的投資都在他掌握之中,只要稍微賺錢一點的,他就命人破壞、併購,甚至榮恩兄弟們的生意也在他的掌控之下逐一失敗,逼得榮恩不得不對外舉債度過難關,而那些債務,最後自然全都落到了他的手中。 「現在衛斯理家只剩下一塊不值錢的沼澤地,所以下個月我要離開…」榮恩的聲音仍在繼續說著,而他只是怔忡地望著那說話的雙唇,他吻過那唇,十六年了,他依然記得它柔軟的觸感。 「再見。」得不到他的回應,榮恩終於說,轉身。 「我買。」他叫,自身後環抱住了榮恩,將那紅髮抱滿懷,讓那火紅在他胸前蔓延。 「什麼?」榮恩一愣。 「我買你,一個月,不,十天,」他狂熱地喊道,不要再失去,他所愛的人,「不,就算一天也無所謂。只要你陪我一個晚上,所有的債務就可以一筆勾銷。」 「馬份,你在說什麼…你瘋了。」 「我沒瘋。既然你可以為了家族去和一個你不愛的女人結婚,難道就不能為了償清債務和我…」 榮恩掙開他的擁抱。「我愛我的妻子。」 「是,結果,你所愛的妻子卻因為衛斯理家破產,棄你而去。」他尖酸地諷刺道。 「不是她的錯,是我自己要求離婚的。」榮恩搖搖頭,再次拒絕了他的提議,就像十六年前的那個夜晚一樣,為了償還衛斯理家的大筆債務,寧願與他分手,答應一樁沒有愛情的政策婚姻。 當初,他恨自己沒有能力為榮恩解決衛斯理家所有的債務,而如今他幾乎可以買下大半個英國,榮恩卻還是拒絕了他… 那一天他喝得酩酊大醉,摔進魔法部大廳裡的巨型噴水池,從此沒有再清醒過--除了聽到榮恩名字的那一秒。 *~*~*~*~*~*~*~*~*~*~*~*~*~*~*~* 父親是天才。在父親的經營管理下,馬份家在短短十六年內,累積了巨大的財富,幾可敵國,而那些,全由獨生子、十五歲的他繼承。 除此之外,父親還是個魔法天才,鮮少有父親學不會的咒語和魔藥。父親去世時,他在父親緊緊握住的手中取出一顆鮮紅的儲思珠,那是儲思盆的變形咒語,父親加上了重重的禁咒和密語,沒有人解得開。一般而言,儲思盆或儲思珠都是銀色的,而他,後來才知道為什麼獨獨父親的儲思珠是鮮紅色的。 父親去世後兩個星期,僕人到書房中向他報告。 「少主人,有位衛斯理先生說想見主人最後一面。」 他放下才看了一半的財報。 「我沒聽說過父親朋友中有姓衛斯理的,隨便打發他走吧。」 「是。」 「等一下。」他突然改變主意,衛斯理?該不會是那個衛斯理吧?「請那位衛斯理先生到二樓的起居室等我。」 「是的。」 他看著僕人退下,轉身取出珍重收在珠寶盒裡的紅色珠子,父親臨死前還緊抓不放的珠子,現在滴溜溜地在他掌心中打轉。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關於這顆儲思珠的存在,即使是母親也不知道。 擁有世人所稱羨的一切,容貌、才能、家世以及權勢財富,父親樣樣不缺,卻單單看重這顆不起眼的珠子。他將那顆儲思珠握在手中,走向二樓,有客人等待的起居室。 訪客立在落地長窗前,瘦高頎長的身影背對著他。即使他早就知道,衛斯理家有著家族遺傳的火紅髮色,但看到實物的那一霎那,他還是愣了愣。 他輕咳了一下,正出神凝望窗外景色的紅髮回過頭。 「我是馬份,榮恩.馬份,你好。」他伸出手和對方握著。 聽見他的名字,對方微微一怔,「我是衛斯理。」 那聲音比他想像得低沉,他原以為他的嗓音更清澈些,剛聽老僕人提起,衛斯理是父親在霍格華茲的同學。不過,相較於保養得宜,養尊處優的父親,眼前的衛斯理似乎蒼老了些。 有好一會兒,這名姓衛斯理的訪客只是呆望著他,那點綴著雀斑的蒼白兩頰泛著紅暈。 「請問──」他出聲。 對方顯然被他嚇了一跳,臉上現出羞澀的笑容,這令那張俊秀的臉龐顯得有些稚氣而年輕了許多。「對不起,我來是為了…」 「我知道你的來意,管家告訴過我了,」他打斷他,「但,很抱歉,我不能答應。父親明天就要入土,依照規定,不是馬份家的人不能進入墓園。」 那紅髮震動了一下,聲音在顫抖,「連最後一面也不行嗎?…讓我…送他最後一程,可以嗎?就算是遠遠地…」 他看著那火也似的紅髮,森林般的碧眸,搖了搖頭。「不,我不能破壞家規…」 「拜託你──」那綠眼溢著淚水。 「…」他在片刻便心軟了,緩緩清了清喉嚨,「雖然規定非馬份家人不准進入墓園,不過現在父親還停柩在側廳,你可以…」 不等他說完,對方已使用消影術,離開了起居室。 他不動,他知道那紅髮去了哪裡,而他只是舒開了掌心。 「榮恩。」他輕喚自己的名字,手心中的珠子起了變化,在緋紅中靜靜地閃出一抹流金光芒,「榮恩…榮恩.衛斯理。」然後,他唸出了訪客沒說出口的全名。 珠子登時化成了人形,一個有著火也似紅髮的高瘦男孩,含笑凝睇著他,活脫脫就是方才訪客年少時的模樣。這,就是父親的秘密。 『馬份。』那影子喚道,嗓音比他剛剛聽到的還要清澈些。 這,就是原因,滿滿的,儲思珠裡的記憶全是關於那鮮麗的紅髮。 *~*~*~*~*~*~*~*~*~*~*~*~*~*~*~* 五小時後,他命令僕人前去邀請仍在側廳的訪客一起用餐。 對方拒絕了。 他秋風掃落葉地匆匆吃過晚飯,向母親告退而去。然後,他在書房內焦慮地、反覆地踱步,六小時、七小時、八小時…牆上的古老壁鐘足足打了十二響,訪客依舊沒有出現。 他告訴自己,絕不是擔心榮恩.衛斯理,他只是…他急急走向側廳。 眼前看到的情景令他動容,倒下的紅髮靜靜地散落在檀木棺材上,磨得平滑光亮的黑色鏡面倒映出兩行淚痕。他不覺伸出手,拭去了那停留在淡金色睫毛上的淚珠,因為他的撫觸,沉思中的人猛然驚覺。 「跩哥…」看著和故人相似的容貌,榮恩.衛斯理有種時空錯置的感覺。 「我叫榮恩。」他冷冷提醒。 「是,榮恩…」那對綠眸笑得苦澀。 「很晚了。」他說,突然憎恨起父親。 「啊,對不起。」那對湖水般的瞳眸飄向壁鐘上的時間,「打擾了這麼久,我馬上走。」榮恩.衛斯理跌跌撞撞地起身走向門口,因為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雙腿麻木得令他幾乎無法行走。 「有地方住嗎?」他望著那蹣跚的背影,僵硬地問。 「啊。」回過頭的榮恩.衛斯理一陣苦笑,「我忘了,一看到訃聞我就匆忙趕回來…就是這樣,跩哥才老是笑我做事沒計劃…」他搖搖頭,哈利剛新婚,總不能在這時候去打擾還在蜜月時期的波特夫婦。 「…」他低低說了聲。 「什麼?」榮恩.衛斯理沒聽清楚,和十五歲的榮恩.馬份相比,他,更像個手足無措的大孩子。 「留下來。」他清晰地說,「反正你也無處可去。」 「不…謝謝,我可以坐騎士公車回去,票價也比較便宜。」 「留下來,」他再次說,想起剛看的財報,「你新的工作還沒著落吧?」 「嗯,」那紅髮點了點,「不過,我一定會還清…」 「我給你工作機會,」他轉過身,靜靜看著棺木中父親的臉。「只要你工作表現良好,我就把衛斯理家的洞穴屋還你。」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父親,他一直以為父親愛他,因為冷漠的父親只在呼喚他的名字時,表情才有稍許融化,現在他終於明白那底下蘊含的真正意義。 「我…」那綠瞳遲疑了一下。 「你放心,我和父親不一樣。」他開口,「父親本來念在舊識的份上想放你一馬,不過,這筆債務不小,我在商言商,希望你該還的還是要還。」 這很合理,衛斯理點點頭。「那麼,你要我做什麼工作?」 「我的家庭教師。」 「家庭教師?」衛斯理一愣,身為馬份家的繼承人,榮恩.馬份可以要求更好的。「我能教你什麼?」 「父親…和你的事。」他說,看著那臉一陣煞白,心底有種殘酷的快感。「榮恩.衛斯理。」他唸出父親的密語,從父親死後,他一試再試,終於讓他找到了關鍵字──,手中的紅色珠子化成了兩個赤裸著糾纏的身軀── 是榮恩.衛斯理在跩哥.馬份懷中喘息呻吟的模樣。 跩哥分開了他的大腿,手指在他白皙光滑的肌膚上游走,雪白纖細的頸項、細緻突出的鎖骨,慢慢下移,他深知他身上所有的敏感。感覺到指尖下的身體微顫,跩哥輕笑了一下,然後把頭埋進了他的雙腿之間,輕輕地含住他的炙熱。 『呃…』他一震,身子無助地往後倒,但跩哥及時扶住了他。 『才剛開始呢,』跩哥笑得邪魅,看著愛人蒼白的身軀因為他的撫觸而微微泛著動人的粉紅。 「不!」榮恩.衛斯理狂喊。「不!」不要再繼續,不要── 「父親什麼都不肯留。」他冷冷地進逼著這個和他有著相同名字的紅髮男子,「照片、畫像,全按照他的遺囑銷毀──只留下這個。你知道為了什麼嗎?」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你知道!」他大叫,「我也知道!因為,父親他捨不得消去記憶中的你。為什麼要背叛他?為什麼?他愛你愛得那麼深!」 「我不能──」艷紅的髮絲猛烈搖晃。「我不能連累他,不能讓他和我一起受苦──」 他憤怒地打斷那辯白。「如果是和你一起,父親心甘情願!」 「你不懂…」榮恩.衛斯理仍試圖抗拒。 「我懂!我懂!」他喊,和父親相似的俊美臉龐上滿是胡亂的淚痕,「抱我!就像父親抱你那樣!」 「你在胡說──」蒼白著,那紅髮向後退。 他緩緩地解開胸前的鈕釦,向那火也似的紅髮步步進逼著。 「住手!住手,跩哥,不要逼我──」混亂中,已消逝的名字衝口而出。 「看著我…榮恩.衛斯理!」他厲聲道,抓住那抵抗不已的手腕,「看著我。」 「你──」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那對被淚水弄暗了的灰碧瞳孔睜得老大。 敞開的襯衫底下,用白色的絲綢纏得緊繃,卻依然遮掩不住,那屬於女性的、突出的雪白曲線。 「取你的名字,把我打扮成男孩,這些,」她一字字地說,「全都是因為父親愛你、思念你。」 「不對,他恨我…」他猛力地搖頭,「他設計讓我破產,他故意逼我無路可走--而我只能,只能讓他恨我…跩哥…」他足足高她一個頭,但此時卻像個孩子般脆弱無助,將一頭紅髮埋進她的肩膀。擁著她,他哭泣的聲音在她耳邊迴響。「跩哥…他…始終愛我太多…」 他的淚水弄濕了她,但她不在乎。 因為她知道,暨非容貌血統,也非身世財產,她真正繼承的,是父親所有的愛戀記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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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布于:2007-11-05 18:13
等一下等一下…………谁……谁是女的?德拉科???????哈〉??这篇是……DM/RW?
等一下……我又迷茫了…… 啊啊~水大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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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布于:2007-11-05 18:36
hanasaki大,
這篇主題的確是DM/RW沒錯啊, DM不是女孩,他的兒子RON才是女孩, 而且雖然DM的正式出場,只有前面兩段, 但,主角還是DM和RW, 而DM特意把兒子取名叫RON Malfoy, 主要是為了滿足自己RON入籍Malfoy家的幻想......... 另外,也許結局出現了RW/RM的正常CP, 並沒意味著RW一定得接受RM的感情, RM的出現只是為了強調DM對RW的感情有多深刻, 以致於RM受到影響,愛上了父親的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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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布于:2007-11-05 19:14
啊!原来是这样![恍然大悟]我终于明白了……我一直以为“爸爸”是卢修斯……明白了明白了![拍脑门]
明白了以后再看好有感觉啊![被水大pia]这么看起来我完全没理由当时会理解错啊??我是不是太无能了……[撞墙]水大啊~~~~看得俺心都碎了阿~~[继续被水大pi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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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布于:2007-11-11 22:47
作者真是厲害ˊˇˋˇˇ
太特殊的劇情了XDDDDD 看了好久才懂劇情XDDD" 原來那個女榮恩(啥鬼)是跩哥的女兒?? 喔喔有點難懂XD" 喔喔ˊˇˋ愛的真的是好深嘎QWQ 但為什麼是悲的OT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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