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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1-09-10 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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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坪上空飘浮着马卡龙色彩的气球,大簇大簇的香槟色玫瑰点缀在弯弯曲曲的小径两侧,向前延伸至一个被鲜花与绿叶层层包裹住的台面。

男男女女从我身侧穿行走过,相识的会轻点下头表示打过了招呼,陌生人更多的是投射过来好奇的视线。

我取过一杯鸡尾酒,躲到了一团树荫下,低下头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德拉科。”有人在身后喊我的名字。

我闻言转过身,瞧见潘西一身鹅黄色的小洋装,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笑盈盈地注视着我。

“真是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来了。”潘西拒绝了侍者递给她的酒杯,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小檐礼帽上的网纱在经过我面前时擦到了我的鼻尖,酥痒的触觉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出来。

“德拉科!”潘西跳了起来,伸手在我脑门上重重地拍了一记。

“嘿!”我怪叫起来,“注意你现在的穿着打扮好吗,淑女小姐。”

潘西没有接着我的话说下去,而是在旁边的一架秋千上坐下,自顾自地晃荡了起来。“都过去五年了。”我听见她小声地说,“你还是没办法放下吗?德拉科,你那么聪明,该比我更清楚,他不会再回来了。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将自己困在那个囚笼中不得解脱呢?”

我低头轻抿了一口酒,没有回应。

我很清楚,潘西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自从五年前罗恩从我身边离开,我便没有一刻放弃过寻找他。我几乎与父母决裂,除了每年让猫头鹰捎回去一封信外,拒绝回到马尔福庄园,甚至是整个英国的魔法界,转而将脚步踏遍了我所能去到的每一个国家,每一座城市。我耗尽了所有的积蓄,最窘迫的时候,只能依靠沿途的零工来维持基本的生计。当我被坏脾气的客户骂得狗血淋头,却还是得忍着揍回去的冲动,在狭窄的屋檐下边躲雨边用冰冷的面包裹腹时,我终于明白了父亲曾经对我说过的那段话——我过往的傲慢与洒脱,其实都如吸血虫一般,寄生于祖辈留下来的那数不尽的财富之上。这一切一旦剥离开去,我将一无所有。

罗恩,你过去那么希望我能共情到的东西,终于在你离开后的日子里,由我一件件地去亲历。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慢慢地将自己活成了你的样子,却再也无法找回你。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我已无法说清了。

“我上次在圣芒戈听见一位治疗师说,纳西莎阿姨的眼睛因为流泪过多受损很重。”我的沉默没能让潘西住嘴,反倒絮絮叨叨地说得更多了,“别再倔强下去了,德拉科,你总有一天是要回家的,不是吗?”

“潘西……”我叹了口气,正打算开口说话,就被身后传来的“沙沙沙”的脚步声打断了。

我跟潘西齐刷刷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阿斯托里亚双手提着她的鱼尾裙婚纱,匆匆忙忙地向我们跑来。“太好了!”她小跑到我们面前,手捂住胸口,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我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你们,原来躲在这里了。”

“放心吧,我不来这家伙都不会不来的。是吧,德拉科?”潘西说完,还不忘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是。”我苦笑地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格林格拉斯小姐亲手递过来的请柬,我怎敢不赴约。”

阿斯托利亚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噗嗤”笑出声来。她扶了扶别在盘发上的头花,说道:“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德拉科,维萨里昂也很开心。”

她不说这个名字还好,一提起就让我跟潘西忍不住咧开了嘴。

五年前,在我从那场荒谬的订婚宴上落荒而逃后,阿斯托利亚安抚住了她父亲老格林格拉斯的暴怒,随后以一种她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坚定离开了英国,加入了一个名为“珍稀神奇动物保护协会”的公益组织,从此开始了全世界的漫游。从别人口中听闻,阿斯托利亚是在工作中认识了现在的未婚夫维萨里昂。

维萨里昂是个十足的俄罗斯人,就读于科多斯多瑞兹魔法学校。因为学校历来粗犷的校风加上成长的环境,养成了维萨里昂大大咧咧的性格。但这显然与爱装腔作势,恨不得每一根头发丝都涂抹上精油的老格林格拉斯格格不入,据说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过于热情的维萨里昂一时不慎就把矮小的格林格拉斯高举过了头顶。

我的视线越过阿斯托利亚的头顶,看见维萨里昂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满脸兴奋地给了吹胡子瞪眼的老格林格拉斯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转过头来,碰巧撞上了我的视线,便听话地离开了老格林格拉斯的身边,转而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

维萨里昂身形高大,步子自然迈地也大,看似很远的距离,被他几步路就走完了。

“嗨!”他搂住阿斯托利亚,用带有浓厚异国口音的英语冲着我打了声招呼,“听说你已经新晋成为英国新一代的香水大亨了?”

我莫名地被冠上了一顶高帽,连连摆手否认:“哪有的事,不过是刚有点起色的小事业罢了。”

但其实维萨里昂说得也没差,两年前在法国格拉斯的一次偶然机会,让我误打误撞地开启了真正意义上的属于自己的事业,我在气味嗅觉上独到的天赋使我钻研调制出的香水在女性中大受欢迎。上学时在魔药课上习得的技能更是让我在麻瓜的这一领域如鱼得水,当伦敦的财经杂志邀请我登上他们的封面时,我已经积累起了等同于父亲当初抛给我钥匙的那一个仓库的金加隆的财富。

“可是你的香水所拥有的气味范围还是太局部了。”维萨里昂倒真是个直肠子,并无意跟我虚与委蛇,用乱七八糟的英文单词指出了问题,“全是甜腻的,都市的味道。你该将脚步踏出文明的城市,前往那罕有人至的丛林、湖泊、草原、冰川,去呼吸最纯粹的自然之息。”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

阿斯托里亚似乎对我的困惑很是着急,她从维萨里昂的怀中跳出,紧抓住我的手腕,眼眸盯着我,用格外认真的语气说道:“维萨说的是对的,德拉科。你必须去那些地方,相信我,它们能带给你的绝不仅仅是灵感。你知道吗?在维萨的故乡,有一处澄澈的湖泊,美得恍若人间仙境。我曾在那里救助过许许多多的神奇动物,又因为它们而得到心灵的救赎,那些小生命就是梅林赐予世间和我的精灵。可是德拉科,梅林是如此地无私与伟大,他不会只给予我礼物,你的精灵或许也在那里,等待着你去找到他……”

一直到整场婚礼结束,我都没能弄明白阿斯托利亚那一大段的话究竟在示意我什么。可她的性格,是决计不会对人说一些无缘无故的话,所以在将事务对艾琳——没错,我靠奋斗又有幸能听她叫我一声“BOSS”——交代清楚后,我离开了英国,出发前往维萨里昂的故乡,那片我从未踏足过的,广袤的东欧大地。

我从火车上走下,被迎面来的一股寒风吹得打了个大大的哆嗦。我从包中取出围巾戴上,走出车站,发现这座城市虽然大,却远比伦敦要萧条得多。

漫长的旅程令我的肚子早已饿得不听使唤地“咕咕”叫起来。我扫了一圈周围,终于看见了一间相较来说还算热闹的餐厅。我当即兴奋地穿过了街道,飞奔进了目的地。

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我拿起桌上摆放着的菜单,刚要举手叫来侍者,木牌上一串串古怪的字符和耳边陌生的话语让我不禁愣住了。

我回忆起了离开前艾琳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大概是想提醒我做好在一个语言文化全然不通的国度里如何不被饿死的规划吧,只可惜那是我出发心切,并没能弄明白她眼中的深意。

我盯着菜单上的字母好一会儿,放弃地叹了口气,决定将这答案的选择权交给梅林。我伸出手指,正准备闭上眼胡乱划拉,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男音:“请问,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虽然夹带着一丝的口音,但他说的的确是英语。

我抬头看去,一个青年男人站在我的桌边,浅笑地看着我,他的五官深邃,轮廓却不似当地人这般棱角分明,带着一股我所熟悉的气质。

“当然。”我忙不迭地回答,“请坐!”

青年在我对面坐下,抬手招来了招待,用流利的俄语报出了一长串的菜名,等招待将这些一一记录完毕,转而看向我时,我不由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响亮的声音传入青年耳中,逗得他忍不住低头抿嘴一笑,重新抬起来后,他问道:“或许你可以尝试跟我一样的套餐?”

我狂点头:“再好不过了。”

他继而又转过去跟招待说了几句,便点头让人离开了。

“我的母亲是英国人,在我十岁之前,都生活在那里。”青年看出了我的困惑,解答道,“一直到我要上学了,他们才将我送到了科多斯多瑞兹,因为这是我父亲年少时上学的地方。”

我咽下了嘴里的咖啡:“科多斯……你是?”

“跟你来自一个世界的人。”青年淡然地看着我,“罗迪。很高兴认识你。”

我跟着笑了一声:“德拉科·马尔福。”

罗迪的品味不错,至少他给我点的那份套餐很合我的口味。我走出餐厅,正犹豫着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走时,罗迪从身后跟了上来,他戴上了围巾和手套,转过头问我:“接下去你打算去哪儿,马尔福先生?”

“叫我德拉科就好。”我回答完,然后陷入了沉默。

我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人,可我却连对方的一个大概坐标都不知道。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熟悉一下这座城市。”罗迪说,“伊尔库茨克有着许多伦敦见不到的风景,相信它的美不会让你白来这一趟的。”

他说完,并不像一个东道主那样在意着我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我扣紧了大衣的纽扣,追了上去,等跟罗迪并肩的时候,为了增进跟他之间的熟悉感,我开口询问道:“唔,你是做什么的?哦,抱歉,我是不是太冒犯了?”

“没有。”罗迪轻笑着说,“我曾经在这里的魔法部短暂地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忍受不了机构死板僵硬的工作形式而离职。出来后,阴差阳错的进入了艺术的领域,现在我是一名艺术经纪人。”

“真了不起。”我开口夸赞道。

罗迪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指了指前方。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们正站在一座大气的画廊前。罗迪说的没错,这里有着跟伦敦截然不同的美,这座城市的人热爱在他们居住的住所上搭筑起高高的尖顶,在外墙上涂抹上艳丽的色彩。如果伦敦是厚重的积淀,那么伊尔库茨克则是张扬的热情。

我跟着罗迪走了进去。

或许是天冷的缘故,画廊中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我安静地沿着罗迪走过的轨迹一幅画一幅画地看下去,然后在最末端的一幅画前停了下来。

跟画馆中别的画作比起来,眼前的画在表现手法上多少显得有点含蓄,望不到尽头的草原点缀着绯红的鲜花,一座玻璃小屋伫立在其间,风吹起青草,半遮半掩地盖住了小屋的四周,只能隐约看见里面有一个灰色的小人。

“这幅画会出售吗?”我着迷地看着,“我想买下它。”

罗迪定定地看着我,好久才回答:“很抱歉,德拉科,它的作者永远不会出售它。”

“那太遗憾了。”我失落地说。

“但你可以在这里看到其余系列的画作。”罗迪说。

接下来,我们两个人似乎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为何,转而专心地开始探索整座城市大大小小的画廊,如罗迪所承诺的那样,我确实见识到了那幅画的其余系列。画家仿佛格外钟情于不同的风景,他将那座标志性的小屋搬移到了世界的任何一处角落,山川、瀑布、雪原、花海……看到最后,不知为何我只觉得悲伤,那蹲坐在玻璃小屋中的灰色小人,明明被罕见的美景所包围着,却总也驱散不了那浓厚的孤独。

当逛完画廊后,天色已黑,罗迪带着我来到了一处高塔的顶端,我们两人并肩站立,注视着脚下被夜色覆盖着的城市。

“德拉科。”罗迪低声地说,“你的感受是什么?”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我很难过。”罗迪说,“我曾自欺欺人地以为,时间可以抹去一切,也能让我得到一切,可是你的出现让我明白,有些东西是注定不会属于我的。”

“你在说什么?”

罗迪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魔杖,仗尖朝着下方的城镇点了点。

十几个光点从他的魔杖尖端飞出,向下沉去,落到了一定的高度后四散开来,坠落在了城市中的几处屋顶上。

“这是?”我就着光线,认出了那些屋顶,“是我们刚才去过的画廊?”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罗迪说罢,又挥动了几下魔杖。随着他的动作,有一条细细的光线自第一个光点处延伸出来,沿着一条既定的轨迹串联起了后续的那十一个光点。

“是天龙座。”罗迪平静地解释,“是Draco,是你。”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那奇迹般的存在,突然转过身,将罗迪抵在了旁边的墙上:“你认识他!”

罗迪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你认识罗恩,对不对?”我暴躁地吼道,“回答我!”

罗迪轻笑起来,身体微微地颤抖。“我当然认识他。”他说,“自从我在这里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对他一见钟情。我做了他近五年的经纪代理人,也追求了他五年。可惜他从未对我动容过,他那颗冰冷的心,比贝加尔湖最深处的寒冰都要伤人。我宽慰自己说一切都只是时候尚未成熟,可今天在餐厅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输了,我这一生都无法有得到他的机会。”

“你认识我?”

“呵呵。”罗迪推开我,“德拉科,我在工作和生活起居上照顾了罗恩五年的时间,看过他藏起来的每一张你的肖像画,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你?”

“……”我很想问他罗恩在哪儿,可他现在的模样又让我觉得问出这样的话太过于伤人。

但罗迪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他指着一个方向说:“去贝加尔湖,在湖畔的小镇有一座修道福利院,他就在那里。”

“谢谢。”我匆匆忙忙地道谢,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后,我停了下来,回过去看身后的罗迪。青年高大的身影挺立在城市的上空,被逐渐点亮的灯火包裹住,凛冽的寒风吹起他的风衣下摆,发出烈烈声响。

“罗迪。”我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告诉一个你痛恨的情敌?

“因为我知道他的心每一天都在疼得流血。”罗迪背对着我说,“如果不再由你去治愈他,总有一天,他会被活活疼死。”

我的心因为他的这句话一下子揪了起来,我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好支撑着我有足够的力气取出自己的魔杖。在最后看了一眼罗迪后,我施了一个幻影移形,离开了那座高塔。

我跌落在一处草丛中。漆黑的夜色令我目不能视,只能靠听觉来分辨周围的情况。我站起身,从口袋中取出罗迪给的语言海藻球,顺势踢开脚边的一根枯枝,终于找到了不远处有亮光出现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有歌声传来,像是有一群人围绕着篝火在举行什么欢庆仪式。

我正要动身前往,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

“哎呀!”听起来对方是遇到了不小的困难。

我闻声走去,适应了黑暗的双眼看见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子正四脚朝天地摔倒在湖边。小小的孩子急切地想要爬起来,却因为过于厚实的衣服而显得笨手笨脚,扑腾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我忙走上前,弯腰将人提溜了起来。

小家伙的帽子因为摔跤掉落在了地上,露出一头蓬松凌乱的金发,一双水蓝色的眸子警惕地看着我。

“你是谁?”他双手握拳地问道,感谢语言海藻球的帮助,我清楚地听明白了他表达的意思。

不过虽然没了语言的障碍,但他的这个问题依旧把我问住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该用哪个身份回答他比较合适,干脆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小孩果然比较好糊弄,立刻顺着我的话开始回答:“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

“哦?”我半蹲下来跟他平视,“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助你哦。”

孩子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最后选择相信我,他点了点面前的湖泊,说道:“我把爸爸最爱的项链掉进了湖里,我需要赶紧把它找出来才行。”

“很重要吗?”

“很重要!”

“可是今天很晚了。”他认真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明天再来找不行吗?”

“不行!”孩子用力地摇了摇头,“已经很冷了,湖水马上就会结冰的,等到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好吧。”我无奈地说,决定先把自己的事放一放来帮助这个小家伙,“我帮你来找。”

说完,我便被欢呼着的孩子拉到了刚才他摔倒的地方,仔细地观察着,墨黑色的湖面反映出我们一大一小两颗金色的脑袋。

就在我想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用魔法来解决这个难题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维克托?维克托你在哪里?”

身边小家伙的背脊猛地变得僵硬。

我扭过头,看见一个年长的修女跑了过来,她焦急的神情在看见我们的一刹那舒缓了下来。

“太好了,维克托。”修女抚着胸口说,“我们都担心死了,你爸爸找你快找疯了。这位先生……”修女看着我,用感激的口吻说道:“感谢你照顾着这个孩子。”

“没有没有。”我摆摆手,“我也只是碰巧撞见。”

“感谢天父的仁慈。”修女上前牵住了维克托的手,“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前去一起参加今天的欢庆会。寒冬即将来临,湖面快要结冰,我们感恩天父所赐予的一年的平安与喜乐。”

我本想拒绝,但低头看见维克托那双充满希翼的眼睛,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乖乖地被对方的小手拉着离开了湖边。

离城镇越近,方才看到的那星点的篝火就变得越大,不同年龄的人或是手牵着手,或是拍击着手中的乐器,围绕着燃起的篝火不停地转着圈。

欢声笑语被熊熊的火光带着跃上了高空,响彻云霄。

带领我的那个修女将一束由不同树枝扎起来的火把递给我。“好心的先生。”她解释说,“将这簇火把扔进火焰中,你就能得到天父的恩悯,找到幸福。”

我接过火把,感谢的话还没从口中说出,身侧的维克托就发出了兴奋的尖叫:“爸爸!”随后,他挣脱开了我的手,从欢庆的人群中穿梭跑过,直直地冲进了一个清瘦的红发男子怀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所有的欢声笑语都远去,所有唱跳着的人都变得虚无,我的眼中只能看见那个距离我不远的男人。他弯腰抱起面前小小的孩子,张开嘴在对方举起的小手上哈着热气,然后任由怀中的人跟只树袋熊一样扒拉在身上。

“先生?”我的出神令修女又叫了我一遍,“你可以扔火把了。”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火把,笑着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把火把重新还给了修女。

“为什么?”

“因为……”我再一次望过去,这一次罗恩似乎也发觉到了我的存在,在那双熟悉的眸子对上视线的时候,我给出了答案,“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幸福。”

……

罗恩关上房门,转过身来看着我。“德拉科。”他说,“你来这里,你父母知道吗?”

“我根本不需要他们知不知道。”我边回答边走近他,“我是个成年人了,我能决定我未来的生活。”

“可是我不希望你来,你的出现会打扰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小骗子。”我走完了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步,在罗恩找到机会逃脱前,一把抱住了他,满足地叹息道,“你是想我的,我看到的思念已经溢满那座城市了。为什么要画那么多玻璃小屋?”

罗恩叹了口气,放弃挣扎地回搂住我,将脑袋放在我的肩上,随着我的动作慢慢晃荡起来:“我把自己藏在透明的房子里,你就怎样都能找到我了。”

“德拉科。”罗恩还是喜欢像过去那样用头顶磨蹭我的脖子,“我很想你。”

我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然后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在盯着那艳红的双唇几秒后,终于按耐不住地低头吻了上去。久别重逢让我的动作不受控制地变得粗鲁起来,我啃咬着罗恩的唇瓣,舌头撬开牙齿伸进口腔搅弄。

“宝贝。”我轻咬着他的下巴,直白地抒发着自己的欲念,“我想要你。”

罗恩仰起头,羊羔似的将脖颈呈献了上来。

我抱着他,跌跌撞撞地朝墙边的床铺走去,外套围巾掉了一地。可就在我把人压倒在了床上,打算进一步动作时,房门被人敲响了,伴随着迷糊的童音:“爸爸,爸爸。”

我压在罗恩身上,发了片刻的愣,还是哭笑不得地放弃了。

罗恩一把推开我,从床上一个骨碌起身,三两步跑到门边,打开了大门,把只穿着睡衣的维克托抱了进来。“为什么不乖乖睡觉?”他轻声细语地问,“这样嬷嬷会打屁股的。”

“可是维克托有做噩梦。”小家伙缩在罗恩怀里,哼哼唧唧地撒着娇,“要爸爸‘呼呼’才行。”

罗恩像是特别吃这一套,还真的就撇下我不管了,抱着小东西在房间里边走边哼着童谣,直到过去好久,才把呼吸平顺,陷入沉睡的维克托放在了床上。

“我也害怕。”他刚给小家伙盖好被子,我就马上凑过去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住了他,“也要‘呼呼’才行。”

“神经。”罗恩给了我一个白眼,不愿再搭理我,整理好床就躺在了维克托的旁边。

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紧跟着钻进了他的被子,在他挣扎前手脚并用地困住了他。“别动。”我恶声恶语地威胁说,“否则臭小子就要醒了。”

罗恩马上不动弹了。

我满意地把脸贴在了他的背上:“说起来你怎么就成了这家伙的爸爸?”

“维克托从小就是孤儿,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扔在了福利院的门口。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是跟我最亲近的一个,常常抱着我的腿让我给他讲故事听,时间一久,他就开始叫我爸爸。只是我没有拒绝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是……”他顿了顿,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的头发是跟你一样的颜色。”

我没有出声,只是将人往怀中抱得更紧了些。

第二天天色还没亮,我就趁着一大一小两只睡得还深,轻手轻脚地从房间溜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因为寒冷变得雾蒙蒙的,我沿着昨天来的小径走到了湖边,找准了位置后,掏出魔杖对着湖面点了点。湖水当即受到了一股力量被高卷起来,向上蹿得很高,卷成了一条白练落在了湖边的草丛上。

我待水完全退尽后走上前去查看,枯败的草丛间躺着一条银白色的链子,上面串着两个指环。

我捡起链子,看着那两个熟悉的指环,想起我将它们送出去的时候罗恩那嫌弃的表情,以及后来他边埋怨边在指环上分别刻上R和D的样子。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德拉科。”罗恩走到了我身边,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仔细地端详着我近在眼前的恋人,伸手握住他干燥冰凉的手。“昨天有个年轻的女孩跟我分享了她很喜欢的一首诗歌。”我开口说话,吐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了一团白雾,“我勉强背了下来,可是我的俄语发音总是说不对,你能帮我纠正一下吗?”

罗恩迷迷瞪瞪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不过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我握着他的手将他再一次抱进怀中,嘴凑到他的耳边,说出了那几句可能是我唯一能熟练说出口的异国语言:

...Я бы хотела жить с Вами

В маленьком городе,

Где вечные сумерки

И вечные колокола.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注)

—THE END—

注:出自俄国诗人茨维塔耶娃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完结啦!填完了一个坑后还是挺爽的。写这篇的初衷是因为《贝加尔湖畔》这首歌,它跟其他几篇文不同的是先有了结局再慢慢延伸出前面的情节,所以可以说是我写了辣—————么久,终于在今天写到我初心的地方了。感谢追到这里的小可爱,如果它曾给你们带去过哪怕一秒的感动或甜蜜,那么它的存在便是有意义的。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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