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婚外情梗,作者三觀與文章走向無關,無論是榮恩或跩哥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丈夫。如果不能接受這類故事,還望您就此打住別往下看,感謝。 目前已經寫到一定的階段,沒有意外的話將於九月HP only集結成冊,屆時將會收錄未公開於網上之番外,詳情請待之後再說。 感謝幫我beta的朋友們。 The seven-year itch - (1) The touch 男孩一頭燦爛的金髮被梳理得整齊服貼,在陽光底下亮得晃眼,如同白晝下的海市蜃樓,隨著對方一步步地走近,那頭奪目的金髮變得愈發分明,每根髮絲都鍍了層銀。 翠綠的草皮發出沙沙的聲響,它們拍打在對方的鞋子上,任由距離在他們之間變得愈來愈短。男孩替他擋住了太陽,他被包覆在對方的陰影下。但是無論他們多麼得靠近,他都沒看清男孩的表情,這一定是背光的關係。 就在他思考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時,金髮男孩開口說話了,嘴巴一張一闔,而他只是專注地盯著那兩片蠕動著的唇瓣,渾然不覺對方剛剛都說了什麼。 末了,男孩揚起了嘴角,好像是在笑──不,他依舊沒看清對方的表情,這可能不單單是陽光太刺眼的錯──但是他就是知道對方這麼做了,他也不明白這樣毫無根據的認知是從哪裡來的。 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忽然之間,金髮男孩往他的方向又踏前了一步,近得甚至能聽見另一個人的呼吸。 『……你會答應的,是吧?』男孩說話,聲音輕得像在呢喃,而這會兒他終於把那些話給聽進去了:『我看得出來,我們想的是同一件事。』 驟然縮短的空間使他的心臟微微一抽,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嘴巴異常乾燥,脈搏加快,連呼吸也變得急促。他的手心開始冒汗了,握拳也不是,放鬆也不是,所以只能無所適從地將掌心摩擦在自己的褲子上,好像這樣做真有什麼意義一樣。 男孩緩緩伸出手,他們的食指碰到了一塊,短暫地擦過彼此的,彷彿方才的觸碰只是場錯覺,可是他的心跳卻因此更加紊亂,一下又一下地猛烈撞擊他的胸膛,他甚至感覺到些許的疼痛,正好在他的心窩處。 『告訴我,衛斯理……』男孩又一次開口了,特意壓低的聲音與前次別無二致,屬於對方的氣息也都全數撲到了他的臉上。 這種親密的感覺,太過了。他如此想道,啞啞地張開嘴,打算說點什麼,也許是對這不自然的距離感發出抗議,也許是試圖掩飾住自己的心慌意亂,也許只是……單純地想要給對方一個答覆。 倏地,眼前的事物都消失了,伴隨著無盡的黑暗,渲染整個世界。陽光消失了,金髮男孩不見了,就連腳底下的青草也沒了。 榮恩睜開眼睛,深深抽了口大氣,意識到一切都只是個夢境。 有人在他的身邊翻了個身,發出淺淺地嘆息。他簡單地調整了姿勢,將睡夢中的妻子摟進懷裡,她晃了晃腦袋,在他的臂彎中尋找更舒服的位置,平日那張精明能幹、秀麗又帶了些攻擊性的面龐,也在此刻變得毫無防備且柔軟,這樣的反差令他忍不住揚起了一個微笑。 榮恩低下頭,即便她棕色的卷髮散亂,他仍然找到了她的髮旋處,並且在那兒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這裡是他和妻子的房間,他們的屋子,他的家。窗外還是暗的,深色的天空籠罩著萬物,幾點星光掛在高處閃爍。這裡沒有刺眼的陽光,沒有大片延綿的草地,也沒有金髮男孩的身影;有的只是妻子規率的呼吸聲,於寧靜的夜晚格外清晰。 他收緊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把他此生的摯愛攏得更緊。然而懷中的妻子卻發出了細微地呻吟,似乎被這樣的小動作給驚醒了,「……榮恩?」她緩緩半睜眼,棕色的眼眸帶著水氣,嗓音黏糊,似乎還處在半夢半醒間,「怎麼了?」 「沒事,」說話的時候,他用指尖緩慢地摩挲著她的肩膀,「還沒天亮。」 「嗯……」棕髮的女人無意識地哼了哼,半垂的眼簾重新闔上,往他的懷裡找了個適當的柔軟處,喃喃地說:「好吧。」 「晚安,親愛的,」如果他的妻子沒閉上眼的話,就會發現他微微揚起的嘴角。榮恩擁著她,溫暖地感覺充斥在他的心口,腦海中一閃而過些什麼,於是補又上了她的名字:「妙麗。」 她勾起一抹淺笑,好像還能聽見他的呼喚,作出簡單的回應。沒過一會,他的妻子便發出了沉靜且平穩的吸吐聲。 榮恩環抱著她,感覺睡意再度找上自己。他覺得自己很幸福了,他深愛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也理應如此,雖然他們沒有媲美古靈閣金庫的財富,但無形的東西早已使他們足夠富裕。 那些午夜夢迴時的綺思根本就不該出現──不管他和金髮男孩曾經有過點什麼,都是從前的事了,它們太久遠、太私密也太愚蠢,應該被封塵在心底的某個深處,這才是它的歸屬。 恍惚之間,榮恩感受到懷裡人兒翻身的動作,他模糊地想著,無論有著怎樣的過去,現下的事物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次他沒有再夢到金髮男孩,一夜無夢,睡得香甜。 ※ 他的妻子是個控制狂──榮恩偶爾會這樣覺得,這不能怪他,因為她確實有點瘋狂,莫名其妙生悶氣、為了小事焦慮、對他愈發嚴格而且難以取悅,特別是在她生完玫瑰之後。 「那是產後憂鬱,你得理解她。」在聽到他的抱怨後,金妮只是平淡地回了這麼幾句話:「女人的辛苦,你們男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說真的,你該對她寬容點。」 「對,只要她別因為我沒把茶渣倒乾淨就朝我大吼的話,我會的。」榮恩從盤子裡拿了塊小圓餅,身體向後仰,往沙發裡頭更陷進了一點,「更何況,玫瑰都七個月大了,距離那啥『產後』也夠久了吧。」 只見他那善解人意的妹妹翻了個白眼,噢天啊,她居然這麼對他。「這是因人而異的,你這傻子,」說著這句話的同時,金妮將阿不思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我剛生完詹姆的時候也憂鬱了快半年,那段時間真的很難熬。」 「那不一樣,」嘴裡嚼著餅乾,他口齒不清地說道:「哈利太忙了,沒時間陪妳,所以我和媽才會輪流來看照妳,免得妳無聊。」 「是啊,哈利很忙,妙麗也是,」他妹妹替阿不思擦掉了口水,停頓了會兒,「她是不是在弄什麼法案?說真的,她為什麼不乾脆辭掉工作算了?」 「她就是那樣,總是把自己弄得很忙碌,妳又不是不知道,」吞下嘴裡的東西後,他刻意拉高嗓音,學起自己妻子的模樣,「『噢,我得幫小精靈、巨人、人馬、或是任何會說話的東西謀取福利』!」 金妮被他逗樂了,肩膀微微顫抖著,連帶影響到腿上的小阿不思也跟著傻傻地笑起來,「學得挺像。我會告訴她的,我保證。」 「放我一馬,金妮芙拉,我願意為妳做任何事,只求妳別告訴她。」他誇張地說,這逗得他的妹妹更開心了。 當他們還沉浸在這股歡愉的氣氛時,一陣不合時宜的尖銳哭聲倏地迸發,讓榮恩與金妮同時嚇了一跳,就連阿不思也瞪大了眼睛,左右轉動著那圓圓的腦袋,看起來有點呆呆的。 「她哭了!」原先趴在地上畫畫的小詹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伸出手指,朝嬰兒床的方向指去,一雙褐色的大眼眨巴眨巴地望著在場的兩個大人。彷彿急於與他人分享資訊那般,小詹姆又重覆起同樣的一句話,而這會兒聲音拉得更大了:「她──哭──了!」 「是啊,我知道,」榮恩衝著小詹姆眨了下眼,「交給榮恩舅舅來處理,看仔細了。」 語畢,他從口袋裡掏出魔杖,朝嬰兒床下了個速速前,將整個嬰兒床都拖到沙發旁邊,包括躺在裡面的小玫瑰也一併被床帶了過來。 「榮恩!」金妮幾乎是帶有些責備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好啦,我承認有點野蠻,但這樣比較快啊。」他把魔杖收了回去,站起身,再彎下腰,輕柔而緩慢地將手探進女兒的後頸,小心異異地捧著她的頭,一股作氣地把她抱起,「噓噓噓,小公主,妳怎麼了?爹地在這裡。」 「你太粗魯了。」他的妹妹在一旁嘆氣,而小阿不思看見了自己母親的表情,竟憨憨地發出笑聲,「你就沒想過這樣做可能會害她受傷嗎?連我看了都想揍你,難怪妙麗會生氣。」 「沒事啦,我有計算過了。」他回頭辨解完,又把焦點重新放到寶貝女兒身上,「寶貝,甜心,我的小蜜糖,別哭別哭,妳要什麼?告訴爹地,嗯?」 慶幸的是,玫瑰並不是太難帶的孩子,經他這麼安撫沒多久就止住了淚水,咿咿呀呀地笑了起來。說真的,榮恩至今還搞不懂嬰孩哭鬧是為了什麼,要是他們只是單純地想哭一哭呢? 「也許她只是缺乏安全感。」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那般,金妮挑了挑眉毛,「小孩子都這樣的,以前詹姆還會為了引起我的注意而尖叫呢。」 被點到名字的詹姆再次從地板上抬起頭來,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又埋首回紙張去了。 「天曉得。」榮恩皺了皺鼻子,和玫瑰對望。她明亮澄徹的眸子裡有著他的倒影,而他猜想自己的眼中也只有她的存在。 「小孩是很敏感的,」他的妹妹接著說,不過他沒有聽進多少她的話。他搖晃懷中的人兒,凝視她完美無暇的臉蛋,還有新長出來的紅髮,感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玫瑰遺傳到了他的頭髮,那麼她適合穿淺色的洋裝,也許上面要有些小碎花……不,大大的花朵,配上鮮豔的色彩,會讓她看起來更健康,配上圓圓的領子,喔,天啊,她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美麗的小女孩。 當他思考著要幫女兒買些什麼衣服時,金妮仍在發表她的看法,「他們其實能感知大人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情緒,所以千萬別瞧不起嬰兒。」 「嗯,嗯……我知道。」榮恩心不在焉地回答,心思早已飄蕩到其他地方去了。 他想自己可以找個時間去趟服裝店,先幫她那些可愛的衣服買起,如此一般,當他帶著他的小公主出門玩的時候,就不怕沒有好看的衣服穿了。他的小公主會是驚豔全場的焦點,她那麼獨一無二,一定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一週過後,他把那些可愛的小衣服帶回家,攤在客廳茶几上和妻子報備時,卻被狠狠地潑了桶涼水,將他滿腔的熱血與情懷都澆熄了。 「你在想什麼啊,榮恩!」放下高高束起的髮髻,妙麗嗔怪著,棕色的眼眸還閃爍著一定程度的不滿:「這些衣服玫瑰都穿不下,她才多大?你不覺得自己買得太早了嗎。」 「可以先放著嘛。」他替妻子把大衣掛到了衣架上,對自己的行為做出辯解:「她長得那麼快,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穿這些小裙子了。」 「那也該等她長到那個階段才買。」她將髮夾放到了桌上,自口袋拿出一條髮帶,頭棕色的頭髮被拉成一束,很快地綁了個高馬尾,「衣服放久了會泛黃、會長霉、還會皺掉,」繞完最後一圈髮帶後,她甩了甩腦袋,好確認馬尾綁得夠緊,才又補充道:「而且等她能穿的時候,這些款式也舊了。」 「又沒關係,反正妳是個女巫,最聰明的那種。」榮恩聳聳肩,往妻子的方向走來,討好般地把手搭到了她的雙肩上:「妳會有辦法的,對吧?用些咒語之類的,它們又會變回全新的。」 「希望你還記得你在四年級舞會上穿的那件『傳統』禮袍。」不過妙麗一點也不買帳。她哼哼兩聲,擺脫他的碰觸,「時間對物質的影響是不可逆的,這和我是不是女巫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旋過身,語氣間仍然帶著些許的不悅:「說起來,你也是個巫師,還出生在魔法世界,所以別把事情都推給我來做。」 「妳的符咒學成績的可比我好,」榮恩怪叫道:「更何況,我又不是那個意思,妳為什麼總是要曲解我的話啊?」 要知道他會這麼說話,完全是想說服她這些衣服是值得一買的,而他之所以強調她會有辦法,還不是想借由稱讚對方來達成加強的效果,完全沒有半分要推責任的意圖。然而他的妻子卻不是這麼認為的,這反倒讓他覺得有些委曲了。 在他這麼說完後,妙麗微微揚起下巴,雙手交抱在胸前,看起來有點被激怒了。「喔?不是嗎?」她睨視著他,說話尖銳且帶刺:「我怎麼覺得你只是想滿足自己一時的購物慾,再讓我為你購物衝動善後呢?」 「我沒有,妙麗,」他朝自己的妻子走近一步,想要碰碰她的臉,可她卻向後退了,這樣明顯的拒絕令他有點受傷。榮恩搖搖頭,退回茶几邊,隨手把其中一件攤開的白色洋裝給舉起:「看看這個,妳不覺得它很適合我們的小蜜糖嗎?上面還有可愛的花!」 「這些對她而言都還太大件,況且她的衣服也夠多了,榮恩。」她無不諷刺地笑了笑:「你買的這些她頂多穿到三歲,之後她會長高,然後它們就全部派不上用場了。」 他環顧了下眼前攤開的衣服,才五件而已,有一件還是送的,也不算很多啊。可是妙麗卻開始了她的碎碎念,開始數落起他從前幹過的每一件蠢事,從他們在霍格華茲念書的日子,延續到他辭去正氣師工作的事兒,她只是說個不停,好像他是個惹禍精一樣。說真的,有些事情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好嗎?虧她能把它們都背下來哩!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榮恩?」本以為妻子的怒火終於告個段落的時候,她又揚起了聲調,聰慧的雙眼轉過一圈,質疑地盯著他瞧。 「有啦有啦。」他不耐煩地應聲敷衍,而這不知又怎麼觸碰到對方的逆鱗了,因為她挑起半邊的眉毛,表情變得愈發不善。 「才怪,你根本沒在聽,」妙麗這下子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你為什麼老是這樣,完全沒把我說的話當一回事。」 「我有啊!」這下子就連他也覺得被冒犯到了,聲音亦隨之拔高起來。 妻子那對秀雅的雙眉皺起,臉上寫著焦慮與煩躁,好像他不是買了幾件衣服,而是買了幾條食人魚一樣令人無法忍受。榮恩想起了金妮說的話那些話,他確實該對她寬容些,畢竟她生完孩子就直接回到工作崗位上,身體的不適與精神的疲勞也許一直都在折磨著她,這些他都無法替她承受。 就在榮恩打算道歉的時候,房內傳來嬰孩尖銳的哭聲,打破了他們之間微妙的平衡。 妻子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僅僅是搶先一步退出客廳,往房間的方向離開了。不一會兒,走廊盡頭傳來她溫柔的安撫,還有小女孩所發出的噫噫呀呀。 他坐回沙發,把攤在茶几上的那堆衣服給推到一邊,陷入了深深的鬱悶之中。 隔天早上,榮恩坐在喬治的法寶店櫃台,無精打采地盯著櫥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們,依舊煩悶不堪。 他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妙麗會變成現在這副德性:易怒、敏感、情緒波動極大,眼裡容不下小缺陷,一旦開始數落他就停不下來。雖然從前的她有點囉嗦,卻不至於任何事都要計較,可現在的她簡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即便榮恩深愛著她,也不免疲乏,畢竟,不會有人喜歡面對一張生氣的面孔,不是嗎? 午後的陽光斜斜照進來,在櫃台留下點點斑斕。榮恩隻手撐著下巴,變得昏昏欲睡。衛氏法寶店的客群多半是學生族群,也因為這個原因,學期中的法寶店變得稍嫌冷清。喬治對此倒是很樂觀,反正等到學生放長假的時候,他們就能賺飽大半年的荷包了。 就在他差點睡著的時候,店門的鈴噹發出了幾聲清脆的聲響,把榮恩硬生生地拖回了現實。他坐直身體,深吸一口大氣,稍稍打起精神,伸長脖子往門口的方向打量。 那是一個有著深色長髮的女性,穿著一襲墨綠色連身長裙,還帶著緞面的手套,看起來與法寶店格格不入。她走進店內,步伐優雅,每一個動作都顯示出了良好的教養。 打從她走進的那一刻,榮恩就無法不去在意她的存在,除了她是今天下午唯一的客人之外,還因為她身上那股不同於其他來客的氣質,他甚至有些懷疑她可能走錯了店家。不過這樣的疑慮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為這名女士很快地便在其中一個架子前停佇腳步,認真地檢視架上的商品。 由於她側身對著櫃台,榮恩才注意到她梳的髮型,很顯然地,她是一位年輕的夫人,於是這讓整件事情顯得更怪異了。儘管偶爾也會有些母親來這裡給孩子們買惡作劇商品──別懷疑,就是有這麼無聊的父母,尖叫溜溜球和惡作劇魔杖超級受這些壞心眼爹媽的歡迎──但這位女士看起來一點不像那種客人。別問榮恩為什麼,這裡的顧客他看得夠多了,什麼樣的人會挑什麼樣的禮物,他基本上能猜出個大概。 只見她從架上拿起一個會咬人鼻子的茶杯,前後端詳一陣,又笑著搖頭放了回去。那名女士轉了個身,走到過道盡頭的籠子旁,從裡頭拿出一隻粉紅色的迷你毛毛球,並且用手掂了掂它的重量。 雖然偷看是不禮貌的行為,但榮恩卻沒能止住自己的好奇心。一個陌生的富貴少婦出現在他們的店裡,實在太稀奇了。她的五官立體深邃,眉形姣好,看起來還有點面熟,只是他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是在哪裡見過她。 她在粉紅色的迷你毛毛球與紫色的迷你毛毛球間猶豫了很久,然後把粉紅色的那個放了回去,帶著紫色的走到了另一個架子前,研究起那些下了屏障咒的小玩意兒。 店門鈴鐺兀地響起,叮噹叮噹的響聲打破了暫時的無聲與寧靜,作為店員的榮恩也習慣性地回頭望去。然而,一個他從來沒想過的訪客出現在眼前,讓他當場愣在了原地。 站在門口的男人皮膚蒼白,鼻樑高挺,下巴削尖,還有一頭幾近珍珠光澤的淡金色頭髮。那人關上店門,轉過身,灰色的視線與他對上。 接下來時間就靜止了。榮恩認得對方,他怎麼可能不認得呢?這是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即便霍格華茲大戰後便不曾再見過面,但唯有這個人,他是不會錯認的。 過往的時空在此刻交錯。開門,關門,他們看著彼此,那些從前也發生過的片段,與現下的景象重疊,產生了一股極不真實的即視感。不同的是,當年那道灰色的目光夾雜著興奮的光彩,可此刻的灰色眼眸只能看見與他不分伯仲的驚訝。 這樣無聲的對視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又也許不足兩秒,便被身穿墨綠色連身裙的少婦給打斷了。「跩哥,」她說話的聲音悅耳,嘴角帶著笑意,「我在這兒。」 在她呼喚後,金髮男人足足隔了一秒鐘,才從他們的對視中抽離。「翠菊。」只見那人微微勾起嘴角,冷淡的臉龐多了幾分溫度,既柔情又體貼。 馬份家的繼承人走向她,隨著皮鞋每次的踩踏,發出了細碎的聲響。金髮男人伸出手,自然地取過她手上的東西,包括那顆紫色的迷你毛毛球。 喔。榮恩想,他認出她了,那是月桂?綠茵的妹妹,曾經在學校見過幾次面。 金髮男人走在她的身邊,而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從架上拿起一個商品,詢問對方的意見。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對年輕的夫妻,並且感情還很融洽。 眼前這個年輕男人陪伴妻子的模樣,簡直堪稱所有丈夫的表率了,他與她始終保持半步的距離,既不過份親密,也不太過疏離。不知怎麼著,榮恩的心底忽然產生了一股說不上來的感受。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樣的情緒,當金髮男人因她的話微笑時,那些往昔的記憶便浮了出來,像些細小的針刺劃過他的喉嚨,他的胸膛,他的心臟。 不對,這不對,那些感覺早就被榮恩藏在心底的某個角落,緊緊栓上。它們不該出現,特別是在這個時候。馬份結婚了,他也是,他們有各自的家庭,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人生,年少時的幻想都是不切實際的。 馬份家年輕的夫人還在說話,然而年輕的馬份卻悄悄地轉過了頭。那對灰色的雙瞳與榮恩的眼神再次交會,目光中乘載著昔時的泡影,帶著一些試探,與幾分的熱切,使得他呼吸一窒。 不過金髮男人很快又別開了眼,低頭回應妻子的問題,留給他一個服貼整齊的後腦勺。 終於,這對年輕的夫妻從架上拿起幾個下過屏障咒的玩具,朝櫃台走來。榮恩挺起胸膛,試著扮演一個親切和善的店員,就像在面對其他的顧客那般,如果可以的話,他會試著裝作沒認出對方…… 「衛斯理,」不過,金髮男人打壞了他的計劃,像是久違的老同學,進行一段普通的寒暄:「好久不見,我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你。」 「嗨,馬份,」他點點頭,覺得自己嘴角的弧度有點僵硬,「如果你在進門前有抬頭看看招牌,就會注意到這其實是我哥哥的店。」 「我知道,『衛氏巫師法寶店』,門外那個拉帽子的假人實在教人難以忽視。」跩哥假笑了一下,不是很有誠意的那種:「我的意思是,我聽說你在正氣師局工作?」 「哦,對,以前是。」他聳了個肩,簡扼地回答:「不過現在我是這裡的員工──你們要結帳了嗎?」 「喔,是的。」年輕的馬份夫人對他微微一笑,接著拍了拍自己丈夫的手臂,提醒道:「把東西給他看看,親愛的。」 金髮男人將手裡的東西都放到櫃台,目光卻停留在榮恩的臉上,彷彿在端詳這些年錯過的什麼。被人盯著瞧的感覺使他有些不自在,榮恩又扯了個乾巴巴的笑容,問道:「這位是你的夫人?」 「嗯。」只聽見對方簡短地應了一聲,才把視線的焦點轉移到身旁的人兒,「她是翠菊。我想你認識她的姐姐,月桂?」 他低著頭,清點櫃台上的商品,故意裝作專心計算總金額的模樣,「是啊,當然,我記得。」 「我也記得你,」翠菊笑著說:「雖然當年你是我們的對手,但我還是得承認,你的魁地奇打得好極了。」 「呃,謝了。」他沒有抬頭,即便他早就把金額算出來了,「但我恐怕妳的丈夫不這麼想,畢竟他曾經作出一首歌,用以評價我的球技。」 他的玩笑話成功使她嗤笑出聲。年輕的馬份夫人以一種歡快的語氣說道:「別理他,他是個幼稚鬼。老實說吧,他的技術遜多了。」 這會兒金髮男人咂了個舌,聲音帶上幾分不耐,似乎急於中止這段有關魁地奇的談話,「你算好了沒有?」 「噢,」榮恩抬起頭,重新迎上眼前這對年輕夫婦的目光:「總共七加隆又十五西可。」 翠菊仍然面帶微笑,看起來是那麼優雅端莊;跩哥則收起了那假腥腥的笑容,面無表情地從口袋裡掏出錢袋,翻出八枚金加隆幣,往他的方向遞過來。 伸手去接的時候,他們的指頭碰到了一塊兒。有那麼瞬間,一股電流自碰觸的地方沿著血管竄上,直直地通到了心臟。榮恩嚇得縮回了手,錢幣也因此散落到櫃台與地板上。 「抱歉。」他眨著眼睛,還沒從方才的驚嚇中回過神。 跩哥一句話也沒說,僅僅是彎下腰,拾落那些掉在地上的錢幣。年輕的馬份夫人看了看榮恩,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好像完全沒察覺到剛才那刻發生了什麼,笑容依然甜美單純。 揀起掉落的那三枚硬幣後,金髮男人重新把它們放到了榮恩手上。但這一次,對方稍稍施了些力度,使他們的手掌緊貼著彼此,「拿穩點,衛斯理。」對方說,口氣平淡。 分開的時候,年輕的馬份指尖擦過了榮恩的手心,有些粗糙的皮膚摩挲而過,一吋一吋地,帶著屬於對方的體溫,就像毛蟲爬過一樣,有點癢,有點涼,還有點疼。那種觸電般的感覺再次竄了出來,就連對方的手完全離開他以後,也沒有隨之消散。 榮恩知到自己的呼吸變急促了,僅僅是這短暫的碰觸。他看向金髮男人的眼睛,灰色的瞳仁就像是無盡的汪洋,裡頭飽含那些不再訴說的情感。對方收回手,把它插進口袋裡,目光仍舊牢牢地鎖著他。 在那對年輕的夫妻終於離開以後,榮恩用雙手遮住了臉龐,感覺自己的兩頰燙得要冒火。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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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17-07-30 20:19
The seven-year itch - (2) The second time
他和妙麗又吵架了。 說真的,榮恩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對話又是以爭吵作結,這令他很是沮喪。他當然愛她,但他卻愈來愈無法忍受她。他的妻子從前並不是這樣不講道理的瘋婆娘,如果以連理0性批判出名的萬事通小姐也會變得無理取鬧,那他還真想不到世界上還有哪個女人能不被感性所支配。 她可以把他從頭到腳的缺點數落一遍,或者是把他過去所幹過的每件蠢事條列成清單,甚至是預言未來他會變成一個中年肥胖又壞脾氣啤酒肚大叔……這些他都能忍受,可當她指著他的鼻子抱怨他做出人生最重大的其中一個決定時,他的火氣還是冒上來了。 『你做事從來不去想後果,哪怕一次都好,』怒火中燒的妻子也許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傷人,但這些話確實很刺耳:『如果你好好思考過的話,也不會隨便辭掉正氣師的工作了。』 『嘿,行行好,當初還是妳叫我辭的,我們討論過了。』他對妻子辯解道。 然而她卻還要更強勢:『哦?所以我說什麼你都照單全收,那這不是正好應證了你都沒在思考嗎?』 隨著情緒愈發激動,他們兩個人都拉高了音量,說話的速度也更快。本來還在睡覺的玫瑰也因此被吵醒,震耳的哭聲成為夫妻爭執的背景伴奏,一切都糟透了。 「我猜她只是壓力太大了,」星期三的下午,因為破獲一樁大案件而得到短暫休假的哈利來到法寶店裡,與榮恩閒聊並得出了這個結論:「她最近在推動的案子被擋下來了。」 「啥?」正在清點架上貨品的榮恩回過頭來,對此相當不以為然:「他們幹嘛那麼做啊?她又沒錯,那些家庭小精靈的問題確實該得到解決啊。」 「你真的這樣想?以前你還嘲笑過她的『吐』呢。」戴著眼鏡的好友揶揄了他,沒有惡意的那種,「不過,我聽到的消息是,上面的人覺得這件案子所需預算太高,」停頓了幾秒後,哈利才接著說:「也許他們認為家庭小精靈不值得花這麼多錢吧。」 「不管做什麼都得花錢,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榮恩搖搖頭,無不諷刺地說:「他們寧願把預算編給多多石俱樂部,卻不肯把錢花在更有意義的地方上。」 只聽見他的好友嘆了口大氣,口吻滿是無奈:「唉,大概吧。」 講完這句話以後,好友便不再說什麼了,而是陷入一陣沉思之中。榮恩知道哈利是想到多比了,他也是。善良的好傢伙,為了救他們的性命而犧牲自己,他們永遠都會記得那個偉大的家庭小精靈。 「……不過,她還是太過份了。」緬懷多比只花了五秒鐘左右,榮恩再度把話題導回了自己的家庭問題上:「又不是只有她有壓力,她總不能老是拿我出氣來抒壓吧?」 「好吧,要是你希望的話,我會去找她聊聊的。」哈利聳了個肩,「希望她不會遷怒我。」 思考了一下如果由哈利去開口,自己妻子可能會有的反應,榮恩皺起鼻子,搖搖頭,說道:「還是算了,我會再找機會和她談談的。」 好友揚起嘴角,衝他笑了笑,「你是最了解她的人,她真正的個性不是這樣子的,相信你再清楚不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哈利續道:「事情會變好的,我保證,情緒起伏大只是一時的,等她忙完就正常了。」 「對,但願如此。」他做了個苦瓜臉,語氣不怎麼肯定。 哈利大概待了一個多小時,才與他道別。榮恩很高興自己的好友願意陪他聊這些話題,至少男人和男人是同一陣線的。等到對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櫥窗外,牆上時鐘的指針才剛走到三點,距離結束營業還有大半時間。 非假期的斜角巷看不見學生的蹤影,這無疑是法寶店的淡季。喬治倒是很懂得利用這段時間研究新發明,因此顧店的活自然都落到了榮恩和薇若提的頭上。正巧這兩天輪到薇若提休假,百賴無聊的榮恩玩起了他們的商品紙牌,也許他該和喬治理論理論,讓自己也加入研發的行列。 一陣鈴鐺的叮噹聲兀地響起,引起了他的注意,肯定是有人推開了店門,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榮恩幾乎是跳著從椅子上站起來,紙牌也被他推到一邊,有幾張從櫃台上落到地面上,散作一片,不過他沒有多加理會。 映入眼裡的,是一頭梳理整齊的金色頭髮,以及體面的深色大衣。跩哥?馬份站在門口,在對方身後闔上的店門使得鈴鐺又一次叮噹作響。 他們幾乎是立刻就對上了眼。那對灰色的眼眸就像牢籠,把他的心臟緊緊攫住,讓他差點忘了怎麼呼吸。為什麼對方會來這裡?為什麼對方會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為什麼對方要這樣看著他? 榮恩啞啞地張著嘴巴,一時間吐不出半個單字。金髮男人在他面前抬起鞋子,跨前一步,兩步,三步……對方一步步走近自己,他嚥了口唾液,別開那對灰色的視線,試圖壓下那股莫名奇妙的緊張感,以一種更為平和的方式開口:「呃,嗨,馬份,你要找什麼嗎?」 「嗯……」他聽見金髮男人沉吟一聲,才道:「我想再買一隻迷你毛毛球──是這個名字,對吧?聽上去有點蠢。」 冷靜點,榮恩?衛斯理,你眼前的不過是個和你關係不怎麼要好的老同學,想想他以前對你和你的朋友們做過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兇巴巴地對待他。「噢,當然。」他一面在自己心底如此說道,一面將目光死死地移到了櫃台上的那堆紙牌,「第二排,走到底,有個籠子放在那兒,你會看到牠們的。」 對方應了聲,接著便腳步聲往另一個方向去了。榮恩抬起頭,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金髮男人認真挑選的模樣。一隻粉紅色的迷你毛毛球被拿起,年輕的馬份眉頭一皺,又把牠給放了回去,換成了另一隻黃色的迷你毛毛球。 一直到對方挑選完成,朝櫃台的方向走來,榮恩終究忍不住開口了:「說真的,我沒料到你會成為我們的顧客,」看著那顆被放到櫃台上的迷你毛毛球,他補充道:「而且還是第二次。」 「正確來說,是第三次,」對方只是淡然地回道:「除了你之外,還有個女孩替我結過帳。」 「哦。」那一定是薇若提。榮恩在心裡如是想。 「我妻子喜歡你們的商品,」就像是為了辨解什麼一般,金髮男人接著說道:「她認為有些東西適合給孩子玩,」說到這裡的時候,對方停頓了幾秒,以指尖輕推那隻黃色的迷你毛毛球,「……比如說這玩意。」 「你有孩子了?」注意到對方話語中的關鍵詞,榮恩對上了金髮男人的視線,詫異地問。 「對,還不滿一歲。」跩哥點點頭,蒼白的臉上卻沒有多少表情變化。 他尷尬地笑了笑,「和我女兒差不多。」 這就說得通了,迷你毛毛球是他的哥哥們從胖胖球培育出來的新物種,而所有巫師都知道胖胖球非常適合兒童,牠們不但好養,還會吃掉巫師的鼻屎,重點是長得可愛,深受孩子們的歡迎。 這一次當他從對方手上接過硬幣的時候,已經沒有那種奇怪的觸電感了。他們普通地結束了這次的簡單碰觸,金髮男人在收回手的時候,灰色眼眸閃過一絲揶揄的意味,榮恩注意到了這個。 他看著對方的背影跨出店門,頂上的鈴鐺叮噹響著,然後門關上了。他低下頭,正打算把手裡的錢幣放進收銀機時,才發現其中兩枚金幣間夾了一張摺得小小的紙條。 榮恩眨眨眼,一度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錯看了什麼。那張紙條被摺得又小又扁,和一枚加隆差不多大,它被夾在錢幣間,不仔細看的話,根本難以察覺。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推開櫃台的小矮門,踏著大步衝出法寶店,朝著那個夾雜在人流中金色的背影大叫:「嘿,馬份,你忘了東西!」 可是對方頭卻沒有回頭,僅僅是抬起手臂,小幅度地揮了揮手背,步伐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想對方聽見了他的話,卻不打算取回失物──或者說,這壓根不是什麼失物,而是本來就打算給他的呢? 想到這點,他的心臟彷彿抽了一下。榮恩低下頭,看著那張小紙條,隻手推開店門,任由鈴鐺在頂上發出撞擊的清響。他幾乎沒注意鈴聲是什麼時候停下的,榮恩專注地盯著手裡的紙條,最終緩緩地將它給打開。 『你看起來和以前一樣蠢。』 映入眼簾的這段文字讓他立馬翻了個白眼。若不是金髮男人先前表現得既生疏又平淡,榮恩還以為對方早已成熟許多,但看看這張紙條,很顯然他錯了。 他咂了個舌,打算把紙條給揉成團,卻瞥見它的背面還有一小串文字,於是他將紙條翻了個面,幾個俐落的字體寫著:『星期五,破釜酒吧外的麻瓜餐館,晚上七點。』 他看著這段句子,一瞬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那些簡單的單字似有某種詭異的魔力,當他以指腹輕輕划過它們的時候,一股電流順著血管竄流而上、直通心臟的感覺再次找上了他,榮恩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壓下這種突如其來的感受。 他彷彿回到了學生時代,曾經的金髮男孩也用過丟紙條的濫招來約他,而他真的就傻傻的赴了約。他們在三根掃帚的角落裡點了些啤酒,還吃了點零食,要不是被潘西?帕金森那頭眼尖的母牛給發現,許有機會成為一段美好的回憶。 最終,榮恩沒有把紙條揉起,而是將它小心翼翼地摺了回去,放到了左胸上的口袋裡。它那麼小,又那麼薄,幾乎沒有多少存在感,卻好似沉甸甸地壓住了他的胸口,教人難以呼吸。 我不會去的。他想。妙麗和玫瑰還在家裡等他。 ※ 直到自己站在查令十字路上的餐館前,榮恩都不確定自己這樣做是不是正確的。 就算他曾經和馬份家的繼承人有過些什麼,都是從前的事了。現在的他們各自有家庭,生活也沒有交集,或許未來也不會再見到面,僅僅是一頓飯局,改變不了什麼,不是嗎?這不過是老同學敘敘舊罷了,沒必要把事情想得太複雜。 榮恩不斷地說服自己,好像這樣就能壓下那股異常的興奮,與一絲奇異的罪惡感。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握上門把,推開餐館的玻璃門。 幾乎是第一眼,他就望見了坐在裡頭的金髮男人。對方選的位子正好能觀察門口的動向,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一直都在盯著這兒瞧,但他很確定的是,當他一走進餐館裡,金髮男人就發現了他,因為他們的目光完全對上了。 侍者走上前來詢問榮恩的需求,他有點緊張,把視線再次拋向到金髮男人的所在處,只見對方的嘴角揚起了一個嘲弄的弧度──該死的,為什麼討厭鬼馬份要這樣對他笑呢? 或許是出於服務業的敏銳直覺,侍者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了然地點點頭,將榮恩帶位到對方所在的位置,接著便識趣地離開了。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在拉開椅子的時候,跩哥微微揚起下巴,以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 「我也沒想到。」坐到椅子上的榮恩調整身體桌子的間距,沒克制住反嗆對方的念頭:「嘿,我怎麼記得約我的人是你。」 金髮男人僅僅是聳了個肩,「我早就做好了被放鴿子的打算。」 「所以說,我現在應該立刻離開,免得辜負了你的計劃囉?」說完這句話,榮恩忍不住笑了出來,發出一些氣音。他的表現緩和了原先略微緊繃的氛圍,因為對方也為此笑出聲。 待他們都停下這種傻笑以後,金髮男人望向他的灰色眼眸裡帶著幾分懷念,語氣亦然:「好久不見,衛斯理。」 「我們星期三才見過。」他眨眨眼,卻又沒法讓自己的焦點從對方稍稍揚起的嘴角離開,「但是,的確,好久不見了。」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對方的『好久不見』代表了什麼意思──這裡沒有對方的妻子,沒有那些惡作劇商品,更沒有阻攔在彼此之間的櫃台。他們就只是他們彼此,榮恩?衛斯理與跩哥?馬份,是老同學、是死對頭,也是從前有過曖昧的對象。 「我是真的沒想到會在那裡遇到你,」打開了菜單的同時,金髮男人說出了這句話:「事實上,我有意避開你。儘管你對此毫不知情,」對方停頓了一會兒,灰色的視線在他的臉上游走,似乎在觀察他的反應:「我已經很久不去魔法部了。」 「哇喔,我確實對此一無所知,」他乾巴巴地應了一聲,忽然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於是他低下頭,學著對方的模樣打開菜單,覺得餐館內的暖氣有點強:「那是我哥哥的店,比起我,你的出現才更詭異。」 「對,我知道。老實說吧,就算是現在,我仍然不怎麼欣賞你哥哥的發明。」金髮男人輕笑了下,彷彿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麼說。「但我也不得不承認,那個改良過的胖胖球確實是個好東西。」 「哦,你真心這麼想?」榮恩抬起臉,訝異於對方會老實稱讚法寶店的商品。 「當然,牠們會吃巫師的鼻屎,這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對方以一種陳述事情的口吻說道:「我和翠菊不可能無時無刻都陪在孩子身邊,但牠們可以。」 不知怎麼地,在對方談論妻兒的那會兒,本以為早被壓下的罪惡感,又一次地爬上了他的心頭。榮恩吞了口口水,從菜單中抬起臉,不怎麼肯定地說:「馬份,我想我還是……」 『回家』這個字眼還沒說出口,侍者就走到了他們的桌邊,替他們進行點單的工作。於是他只好把那個單詞重新吞回腹中,惴惴不安地來回看著侍者與金髮男人。跩哥很快就決定好了餐點,並且向侍者要求了一瓶他沒聽過的酒名。 待對方完全結束後,侍者便把目光轉到了他的方向,以眼神詢問榮恩的需求。他在去留之間猶豫不定,最後隨便指了一道看起來較普通的麻瓜料理作結。在侍者確認點單無誤後,便往其它的方向走去了,只留下他們倆。 「繼續吧,衛斯理,」這回開口的人輪到對方:「你剛才想說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故作平靜地搖搖頭,「沒什麼。」那種負罪的感覺又消失了,彷彿它從來沒存在過,「想不到你會選擇麻瓜的餐館。」 「再怎麼說,來赴約的人可是一個麻瓜愛好者,不是嗎?」金髮男人滿是戲謔地說道,這惹得榮恩發出了『嘿!』的不滿怪叫,不過卻沒能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況且,你也不會希望被哪個認識的巫師看見我們在吃飯。」 馬份是對的。他打從心底贊同這點,但他還是語帶保留地說道:「……只是老同學敘舊而已。」 「確實。」跩哥不冷不熱地扯了下嘴角,沒什麼笑意,倒不怎麼像是認同時會做的表情。 餐館內播放著輕柔的古典音樂,貼著華麗壁紙的牆上在偏暗的燈光下顯得氣氛絕佳,即便榮恩是個巫師,也看得出來這家店在麻瓜街道上屬偏高價位,最起碼店內侍者表現得像受過專業訓練,從他們俐落的動作與察言觀色的能力,便足已感受出這點。 不一會兒,前菜便被端了上來,桌上的高腳杯亦被盛滿了淺金色的酒水。跩哥先是將酒杯在鼻尖下輕晃,才小啜一口。男人的喉結在吞嚥的時候上下跳動,看起來比那杯他叫不出名字的酒還要吸引人得多,這令他感到莫名的口乾舌躁。榮恩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卻沒有朝那杯屬於自己的酒水伸手。 「……為什麼約我出來,馬份。」等到對方放下酒杯,他收回目光,試圖平復自己的心跳:「我們的交情可沒有好到這種程度,你知道的。」 聞言,金髮男人僅僅是挑了下眉頭,「你說呢?」 他沒猜到對方會將問題又丟還給自己,榮恩張開嘴,又閉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麻瓜音響播出的音樂正好迎來了快節奏,多種弦樂氣拉得激昂且高亢,配上管樂的吹奏,既悅耳又舒心。他沒作聲,僅僅是凝視著眼前的男人,對方鼻翼旁的紋路更深了,眉頭間也有了細痕。 「你以前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最終,打破沉默的還是對方。跩哥發話的時候,口氣帶了幾分一點嘲弄:「不過,你大概不記得了。」 不,他記得,當時他們坐在三根掃帚裡,一杯奶油啤酒下肚後,產生了戳破些什麼的勇氣。但是他現在沒有喝酒,更不需要戳破些什麼,時過境遷,他結婚了,對方也是。「我們已經結束了。」榮恩嘆了口氣,撇過頭去,試著不要望進對方那對灰色眼瞳。 「或許我們根本就沒開始過。」跩哥說。此時侍者剛好端著盤子走來,於是對方話鋒一轉,提醒他:「先吃飯吧,我有點餓了。」 榮恩點了點頭,把目光放到了眼前的美食上。眼角的餘光瞥見金髮男人的嘴唇,它們又一次揚起了那種弧度──他不知道那算什麼,喜悅,期盼,還是其他的東西,能令他的手心冒汗。 接著他們的話題便沒有什麼特別的了,盡是圍繞在一些平凡的小事上,包括共同認識的人們目前的生活狀況,『哦?想不到波特還挺適合幹正氣師的,他八成很享受獵殺黑巫師的感覺吧。』『嗨,別這麼說,哈利不是那種人,他是想拯救更多無辜的人。』以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要我說,運動部的醜聞可不能輕易了事,他們應該把相關人員都加以處置。』『雖然很不想同意你,但這事鬧得魁地奇聯盟都停賽了,所以,好吧,我同意。』 沒有人提起婚姻或家庭,這幾乎成為一種不需言說的默契。話題很容易尋找,尤其是在極力避開某些事情的情況下。即便榮恩注意到對方的手指上只套著馬份家徽的戒指,卻沒有婚戒的時候,他也未曾出於好奇而提問。 這頓晚餐大約花了兩個鐘頭才結束。走出餐館的那會兒,街道上盞盞的路燈在黑夜下顯得格外刺眼,將底下被踩得光滑的石磚給照出微弱的反光。兩個男人的影子因燈火斜照而被拉得老長,平鋪在凹凹凸凸的地磚上,延伸至夜色之中。 他們走在麻瓜的街道上,肩膀與肩膀之間隔著一小段距離,彷彿刻意為之。街邊酒吧不時爆發出喧鬧聲,三三兩兩的人們行走在路邊,偶爾有汽車從人行道外側呼嘯而過。入秋的倫敦很涼,榮恩朝手心哈氣,一些白煙飄蕩在空氣中,隨即散去,沒留下半點痕跡。 年輕的馬份默不作聲,只是跟在他的旁邊,安靜地走路。這股壓抑的氛圍隨著他們離開餐館後,便如影隨行。令人慶幸的是,破釜酒吧離得不遠,只要他們回到巫師世界,就能各自消影,結束這樣的尷尬場面。 榮恩抬起頭,注意到行道樹的葉子已經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片枯葉孤單地掛在枝幹上,搖搖欲墜。他忽然想起了妙麗,他那美麗、聰慧又優秀的妻子,她八成還以為自己和西莫喝酒去了,因為他就是這樣告訴她的。 他沒有對她說實話,即便他連自己為什麼要撒謊也不明白。這只是一頓再普通不過的晚餐,沒有什麼值得隱瞞的,可當他向妻子報備時,還是選擇了欺騙。他在心底提醒自己不必為此感到愧疚,畢竟不論是馬份,還是他,今晚即將過去,生活依舊會繼續,也許此後再無交集,這就是全部了。 鞋底踏著石磚時發出了沙沙的聲響,有些落葉也被踩得粉碎。沉默的空氣仍然籠罩於彼此之間,而破釜酒吧距離他們不過二十餘碼的距離,一切都要結束了。 忽然間,金髮男人停下了腳步,讓榮恩的心臟隨之漏跳一拍。他感覺對方兀地縮短他們肩膀之間的距離,破釜酒吧的大門近在咫尺,他的耳膜嗡嗡作響,似乎是在警示些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約你出來,」年輕的馬份打破了徘徊在他們之間的沉默,「我也不知道,也許我就只是想這麼做,僅此而已。」 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回過頭,正好迎向那對灰色的雙眸,閃爍著某些細不可察的情感。「既然這樣……」 「不過,你看上去不太好。」然而跩哥打斷了他未竟的話語,微暗的燈火在蒼白的臉上留下陰影,使得對方表情看起來陰晴不定。 榮恩倒抽了一口氣,有點被冒犯到了。「你錯了,馬份,我過得很好。」微微昂起下巴,他瞪著對方,卻彷彿是在對自己說話:「也許妙麗不是最完美的女人,但她是最適合我的人,我愛她,我們很幸福。」 他的話令眼前的男人發了個嗤笑,「別急著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況且我對你們夫妻的愛情故事毫不感興趣。」就像為了加這個論點,跩哥補充道:「我指的是,你的工作好像不怎麼有趣,畢竟連我兩次看到你都在櫃台前發呆。」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我們主要客群都在該死的霍格華茲就學。」他酸溜溜的說。 對方哼了一聲,鼻翼拉扯出一道不以為然的弧度,就和過去的表情相差無幾。那些本應被封塵的昔時片段,與此刻的景象重疊在一塊,他們曾經這樣面對著彼此,好幾次。金髮男孩也總是這樣笑,特別欠揍,特別惹人厭煩,彷彿他看起來很可笑似地,但他又曾經覺得這樣的笑容很迷人,見鬼的矛盾。 短暫的安靜下,四面八方的聲音都顯得清晰無比。樓上的麻瓜們在交談,細碎的語句中夾雜著各樣的單字;隔街一輛汽車急煞,輪胎摩擦著路面發出的尖銳怪響;不遠處的酒吧傳來一陣噪音,大概是杯子被砸碎了……它們爭先恐後地鑽進他的耳裡,榮恩不知道對方還聽不聽得見他的呼吸聲。 寧靜的夜晚下,年輕的馬份欺身靠近,有那麼一瞬間,榮恩以為對方要吻他。他一個激靈,向後退了大大一步,才發現到對方舉起來的一隻手臂,正尷尬地停在空中。 他的過度反應惹得金髮男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別這麼誇張,鼬鼠,」跩哥說道,朝他的方向走近了幾吋,「你的頭上有東西。」 「噢。」他應了一聲,些許的熱度爬上了雙頰。榮恩低下頭,好讓對方的原先停在空中的手臂靠近自己,「抱歉。」他道。 他感覺自己的頭髮被什麼東西給碰到了,很輕、很短暫的接觸,甚至沒有碰到頭皮,但他還是知道到對方指尖往哪個方向移動。所有被觸碰到的髮絲都在顫抖,並且頂到他的頭頂,給予一種麻麻癢癢的感受。 隨著對方指腹向下壓去,兩指併攏,似乎抓到了什麼,輕輕一拉,幾屢髮絲也被揪住了,然後他的頭皮有一點點被拉扯的感受,但動作緩慢且溫和,並沒有多少痛感。榮恩反射般地閉上眼睛,心臟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這不過是短短兩秒鐘的事,卻足以打亂他的呼吸頻繁。對方手指抽離的時候,他感到如釋重負,又同時有股失落,伴隨著倫敦的秋意,撥亂了他的心情。 「看,」金髮男人捏著一片枯葉,舉在他的眼前:「幫你拿掉了。」 「謝了,馬份。」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將枯葉隨意扔到了路邊。它向下飄落,左右搖晃,落地時正巧卡進了石磚之間的溝壑之中,露出大半截枯黃的軀體。 只見年輕的馬份揚了揚嘴角,露出一個近似於嘲弄的笑容,便率先轉過身,推開破釜酒吧的門,走了進去。 酒吧的門關上了,對方淡金色後腦勺隨著闔起的門消失在他的視野。榮恩還留在原地,始終與酒吧大門保持著二十碼的距離,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晚個十分鐘,再回到自己原屬的世界裡。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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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布于:2017-08-02 01:02
拿掉RON头发上的枯叶那段描写得超级细致耶!!!虽然这样的场景在很多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都会有但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细致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害羞地脸红了!!!非常棒啊~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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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布于:2017-08-04 08:03
The seven-year itch - (3) Forbidden fruit
因為他的刻意隱瞞,妙麗對他與馬份的一頓晚餐毫不知曉,並且從未問起那天晚上的事。榮恩沒有告訴他的妻子實話,未來也不打算提起,反正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生活依舊繼續,一如往常,平凡無奇。 慶幸的是,他的妻子這幾天心情似乎還不錯,至少沒有因為小事而對他發脾氣。這很好,她正逐漸變回從前的那個妙麗?格蘭傑,聰慧理智才是她的代名詞;而玫瑰終於能夠不靠扶持自己坐起,爬行得更加平衡,乍看之下,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大爭吵爆發的那個晚上,他才意識到,這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那天剛好是榮恩的休假,換作是平常,他會帶著玫瑰去哈利家拜訪。但這一次金妮與聖顱島女頭鳥隊的朋友們有一場聚會,於是他索性待在自己家,坐在柔軟的地毯上,陪已經快十個月大的玫瑰堆疊會唱歌的軟積木。 他的小公主很聰明,也許遺傳到了妙麗的腦袋,在沒有大人的引導下,她竟然能準確地將圓柱軟積木塞進三角積木中央的圓孔,這讓榮恩備感驕傲。這些被下了魔法的積木被碰觸時,會開始唱兒歌,玫瑰也會跟著咧開嘴,隨著節拍發出『叭、叭啊!』的稚嫩聲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偶爾會把軟積木的一角塞到口中,於是榮恩只好搶在她那麼做的當下,把軟積木抽開,盡量不去注意上面沾了嬰孩黏糊糊的口水。 「這不能吃,小蜜糖。」榮恩抱住他可愛的女兒,在她的頭頂落下一個吻,嬰孩身上特有的奶香味與清潔用品的氣息混在一起,充盈在鼻腔。 玫瑰呀呀地笑著,抓著手裡軟積木上下揮動。他看著她肥嘟嘟的小手臂,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臉蛋,心中一片柔軟。榮恩想著,自己多愛她啊,她就是梅林送給他們的禮物。 和成年人不同,嬰孩花很長的時間睡眠,但當他們不睡覺的時候,似乎有著無限的精力。他陪著他的寶貝女兒玩了一段時間後,漸漸感覺到力不從心,開始犯睏了。於是榮恩決定泡杯茶給自己,也許再配上一些小零食,好達到提神的效果。 又一次從玫瑰嘴邊拉開軟積木以後,榮恩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自地毯上支起身體,女兒還在研究如何把積木堆在一塊,他走到櫃子前,拿出一盒柏蒂全口味豆放到地毯上,想著等會兒自己坐回女兒身邊的時候,正好能配著茶享用。往廚房走去之前,榮恩再次瞄了她一眼,確保她還沉浸在軟積木的魅力裡,才快步離開了客廳。 煮好開水,備妥茶包,將它丟進壺子裡,以熱水沖開,濃郁的香氣隨即冒了出來。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啜一口,泡得正好。榮恩滿意地端著茶杯回到客廳,打算繼續陪他的小蜜糖玩耍時,卻注意滾落一地的全口味豆,陷進地毯的絨毛之間。 而他的小玫瑰正臥倒在地,白皙的小臉蛋漲成醬紅色,瞳孔瞪得老大,就像一隻被釣上岸的魚,看起來古怪無比。榮恩顧不得手上的杯子在地上摔成碎片,濺了一地的茶水,浸濕了地毯,以及散在裡頭的全口味豆。 驚慌之下他只來得及將女兒抱起,在一團混亂佔據腦袋,慌忙無措之中,他反射性地把她的臉部朝下,用力拍打她的背部。玫瑰的口水滴到了地毯裡,她的臉色逐漸發紫,發出咻咻咻的怪聲,榮恩從來沒有這麼著急過。 最後他在沙發的隙縫中找到了自己的魔杖,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對他的小公主下咒,而她終於咳了一聲,一顆沾滿唾液的全口味豆從她的嘴裡滾了出來。能重新呼吸的玫瑰放聲大哭,甚至哭到連抽好幾口氣,榮恩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溫柔地搖晃著。 他差點要失去她了。榮恩吻著她的臉,她的腦袋,她小小的手背。哭累的嬰孩很快就睡著了,榮恩卻不願意放開她,她在他的臂彎裡睡得很熟,雙頰已經恢復成原本的色彩,小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他替她撫去那些淚水,用魔杖清理陷在地毯裡的全口味豆、破碎的杯子、還有將絨毛給染色的茶水。 原本事情到此就算結束了,要不是他的妻子在事後對他大發雷霆的話,他們也許就能逐步回歸原本的狀態。 妙麗衝著他大吼大叫,憤怒地搥打他的胸膛,因為他的粗心、無知、遲鈍,差點害他們的女兒丟了小命。榮恩沒有反駁她,他是理虧的那方,只能任由她朝他單方面發洩怒火,不料她反倒因此更生氣了。 當妙麗最終把話題從這次的事件,上升到對他的攻擊時,原先緊繃在彼此之間的弦也被扯斷了。榮恩能夠忍受她對自己的思慮不周、常識不足或精力不集中做批評,但唯獨不能忍受她指責自己不愛他們的女兒。 「我當然愛她,她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成就!」他拉高音量,指著坐在嬰兒床上女兒,卻注意到她哭得更大聲了,於是他只好稍稍斂起聲音,半是安撫:「這只是意外,妙麗,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好嗎?」 「我很懷疑。」妙麗的雙手抱在胸前,表現得彷彿在她面前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惹人厭的麗塔?史譏一樣,既疏遠又刻薄:「你凡事都不放在心上,為什麼有人會蠢到把全口味豆放在嬰兒拿得到的地方呢?」 「對,是我蠢,行了吧!」榮恩自暴自棄地說,「但是妳別忘了,發生事情的時候,我才是那個面對問題並即時處理的傢伙,」他提醒道:「她隨時有可能離開我們,就在我的面前!妳知道當時我有多恐懼嗎?」 「你的意思是我該反過來安慰你囉?」她揚起嘴角,冷笑了一下,這下子他在妻子的眼中也許連麗塔?史譏都不如了,說不定和恩不理居是同等級的:「哇喔,榮恩,我真的很感動你救了我們的女兒,謝了。」 他實在受不了她歇斯底里的樣子,說真的,誰能忍受呢?「妳能不能說話別總是帶刺,萬事通小姐,」榮恩挖苦地說道:「如果妳去照照鏡子,就會發現妳比我媽還煩人,甚至還要更不講理,」在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表情變得有點受傷,卻意外地讓他感到一股反擊般的快意,所以他變本加厲地說:「我認識的妙麗?格蘭傑被妳藏哪兒去了?妳該不會是誰喝了變身水假冒的吧!」 這下子他的妻子被徹底激怒了,那雙明亮的眼眸蘊聚水氣,好像他剛剛講了什麼特別惡劣的話。「喔,所以現在是怪我囉?你覺得我對你太嚴格了,是嗎?」妙麗的眼眶微微泛紅,「天啊……我的丈夫自己幹了蠢事,卻反過來指責我,」說著說著,她鬆開交叉的一隻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原先搭在胸前的完美防禦頓時產生了一個缺口,「我要煩惱的事情還不夠多嗎,先是法案,然後是孩子,現在是我的丈夫……」 看著妻子的模樣,一股內疚感爬上榮恩的心梢。他開始有點後悔自己講得太超過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妙麗。」 然而她只是把手抽離眼尾,對他比了一個『不』的手勢,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玫瑰還在哭,就好像她真的能感知大人間的緊張氛圍,抑或是她只是想抗議自己被吵得睡不著,這些榮恩都不得而知。 不論他有多麼想和妻子解釋自己的想法,還是選擇了乖乖閉上嘴。妙麗嘆了一口氣,繞過了玫瑰的嬰兒床,往主臥室的方向走去。 十分鐘後,她拎著一只小皮箱從房間裡出來,踏進他們的嬰兒房。「我需要冷靜一下。」妙麗宣布道:「我要帶她回我父母家一段時間,別來找我。」 「嘿,等等。」他大叫,好像這樣做就能讓她回心轉意一樣。 可是她一點也不領情,即便榮恩試著告訴她這種的行為有多麼幼稚與多麼蠻不講理,也無法改變她的心意。最後,她一手拎著箱子,一手抱著他們的女兒,離開了他們的房子。 榮恩坐在空蕩的嬰兒床旁,偌大的房子失去了原有的聲音,耳邊所聞的,僅餘下自己的呼吸聲,讓他備感空虛。 和妙麗暫時分開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彼此都需要一點獨處的空間。他如此告訴自己,希望能夠因為這種不怎麼踏實的話而打起精神來,卻發現這一點效果也沒有。 少了妻子規律穩定的吸吐,沒了嬰孩的半夜哭啼,這本該是個純然安靜的夜晚,榮恩還是因此失眠了。他躺在空蕩的雙人床上,任由柴火在冬夜的壁爐中燃得嗶啵作響,埋在棉被裡的腳趾卻寒冷異常。整個晚上,他都在思考著妙麗與自己究竟出了什麼差錯,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或許他講話是重了點,但他可沒說錯什麼,不是嗎?曾經他們是一對甜蜜的小情侶,像每一對幸福的夫婦那樣,經過重重困難與層層考驗,最終結為了伴侶,往昔的幸福變成了多彩的泡泡圍繞在側,與她相伴的每個日子總是那麼快樂,就算偶有磨擦或鬥嘴,他對她的愛意也不減半分。曾幾何時,她變成了現在多疑又焦慮的模樣,親手掐滅那些多彩的泡泡,鬥嘴也變成真正的爭吵,而他懷疑自己對她的愛意是否正一點一滴地被消磨。 徹夜省思的結果是,他頂著一雙腫起的眼睛來上班,還正好被淡季間難得進店的喬治給狠狠嘲笑了一番。 「如果我們在『神奇女巫』系列商品裡,加上眼腫立除膏,肯定會大賣。」他假裝沒聽見喬治的揶揄,「噢,差點忘了,你不是女巫,更不是客人,所以你得付錢,算你員工價五折吧。」 榮恩對他的哥哥比了個中指,反而逗得對方哈哈大笑。僅存的那一個雙胞胎在失去半身多年後生活積極,表現得一如從前,乍看之下似乎走出了陰霾。但榮恩知道他的哥哥再也無法施展護法咒,這大概也是喬治選擇和弗雷的前女友結婚的原因,也許在夜深人靜痛哭失聲時,有個人能夠輕拍自己的背,潸然落淚,一起懷念某個人吧。 作為法寶店的老闆,除非碰上旺季,否則喬治不會天天都來這麼一趟,頂多偶爾來露個臉,交待一些重要事情,或進行補貨和月底對帳,至於剩下的工作,榮恩和薇若提都能處理好。 結束商品分類與補齊貨品的大工程後,他的哥哥看了眼牆上的月曆,提醒道:「聖誕假期就快到了,又有得忙囉,小榮榮。」 「對啊。」他心不在焉地應了句,想起往年聖誕節前擠滿客人的盛況,覺得既期待又害怕。 「我看看啊──還有十多天的時間能開發眼腫立除膏,應該差不多吧。」喬治拍了拍他的肩膀,戲弄般地說道:「正好我需要一個試驗者,你最好維持這樣的狀態直到我完成為止。」 「去你的。」榮恩趕走了他那壞心眼的哥哥,看著對方嘻嘻哈哈地推開店門,往酒吧的方向去了。 差不多在喬治回去的十分鐘後,店門再次被人推開了。金髮男人站在門口,但榮恩沒之前那麼驚訝了,他看著對方關上店門,微微抬腳,右鞋跟敲敲地板,跨步走了進來。 「來買迷你毛毛球,嗯?」當對方走得夠近的時候,榮恩用雙手把臉撐在櫃台上,好笑地說:「你妻子前天才來過,她說你們的兒子把黃色那隻給玩死了。說真的,他怎麼辦到的?」 跩哥聳了個肩,沒有對他的嘲弄作出回覆,僅僅是平淡地說:「我是來找屏障手套的。」 「喔,沿著最左邊的過道走到底。」他噘起嘴,覺得有點無趣。 金髮男人瞥了他一眼,眉頭微蹙,灰色的眼眸閃過一絲古怪的光茫,接著就去找商品了。榮恩注意到對方的手上除了家族戒指外,還有一枚看起來更樸實的銀戒,那八成就是婚戒了。 很外地,金髮男人抓著一對女用款的屏障手套,扔到到櫃台上。蒼白的指根上戒指正閃閃發光,看起來格外晃目。垂下眼,榮恩試著不去在意對方的手指都套了些什麼。那頓晚餐過後,真的什麼事也沒發生,也許這正是他所希望的。秋天早已離去,初冬時期的倫敦漂著濛濛細雨,如果他仔細瞧的話,就會發現對方的大衣上也沾上了幾許雨珠。 在付款的時候,對方把算得剛好的錢幣交給他,他們的肌膚短暫地碰觸了一下,那種近似於觸電的感覺也不如之前強烈。榮恩把錢放進了收銀機裡,整個過程既無奇單調,但轉念一想,這才是最正常不過的發展。 當對方拿起商品,準備帶它走的時候,金髮男人始終蹙著的眉間似乎鎖得更緊了些,「你的模樣還真糟。」 這麼簡單地一句話,瞬間便擊碎了他精心營造的笑容。榮恩壓低了聲音,以一種警告的口吻告訴對方:「這不關你的事,馬份。」 然而跩哥只是緊抿薄唇,灰色的視線透著幾分狂熱的色彩,看了他最後一眼,半句話也沒接,便轉身推開了大門,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榮恩坐了回去,彷彿力氣被抽乾地攤倒在椅子上。那對灰色眼眸盯著他的方式,就像他是一頭受傷的雄鹿,睜著的大眼倒映出了步步逼近的獵豹,只能徒勞地喘息般,滿是壓迫。 閉上眼,他揉揉自己的眉心,壓迫感散去後,卻莫名地感到一陣說不上來的興奮,他的心臟砰咚砰咚地敲擊在胸膛上,似乎與自願獻祭的獵物產生了共鳴。他想他只是因為昨晚沒睡好,才有點犯糊塗罷了。 ※ 下班前,榮恩像往常巡視了一遍,確保收銀台的防盜咒萬無一失後,便從側門離開了店裡。細細的雨絲飄了整天,似乎沒有止歇的意思,他呼出的鼻息在空氣中化做一團白煙,被雨絲給打散,然後才注意到灰白色的路燈下,站著一襲黑色大衣的金髮男人,目光牢牢地鎖著他。 距離在他們之間不算遙遠,他有充份的理由相信,跩哥?馬份早就發現到他的目光。榮恩別過眼,沒去思考為什麼年輕的馬份此刻會站在這兒,就像專程在等某個人結束一天的工作。 別看,別猜,別理,馬份可以在那裡等待任何人,但不會是等你。他的腦海不斷地重覆這些零碎的想法,試著裝作什麼事也沒有那般,任由毛毛雨落在自己的頭髮,輕拍他的頭皮,帶來刺骨的寒冷。他的鞋底離地,向前踩,濺起極小的水花打上褲管,一步,兩步,三步。 「衛斯理。」然而,那個熟悉地嗓音喊住了他。他回過頭去,腦中『別理、別猜、別看』的喃喃自語消逝於無形。榮恩站在原地,雨珠落到了他的睫毛上,阻擋了部份的視線,但他眨也沒眨,只是專注地望見路燈下的男人走向自己。 當他們鼻尖的距離不足五吋的時候,對方抬起手,捧住他的臉。或許是因為雨夜寒冷,又沒睡飽的緣故,他沒有掙脫對方的手,僅是任由那些蒼白微涼的手指在他的臉上摩挲,原本套在指根的婚戒不見了,只剩下家族戒指,壓得他有點不舒服。 他在那雙灰眸裡找到自己的身影。榮恩想,他該回家了,但無論是妙麗還是玫瑰,都不在那間溫暖的屋子,沒有人在等他。所以他只是想著,卻沒有挪動自己的鞋子。 「記得上次那頓飯後,我們談論了什麼嗎?」那對薄唇蠕動著,隨著每個單字的輔音閉合,「我說,『你看上去不太好』,是指你的工作內容,但我現在要撤回前言,」金髮男人沙啞的嗓音就像是惡魔的低語:「也許我真正想表達的是,你和格蘭傑並沒有你說得那麼幸福。」 榮恩想,除了眼眶下微腫的深色作為證據之外,他有其它足以讓對方做出這種判斷的表現嗎?為什麼對方不會以為是自己與妻子共度春宵才冒出黑眼圈的?或是他的小女兒吵得震天響才沒睡足的?說到底,又是誰給了對方自說自話的權利? 所有的疑問都沒被說出口,僅僅是伴隨著一次的吞嚥,被他全數埋沒在身體的深處。兩個人鼻尖的距離縮短了,四吋,三吋半,三吋,兩吋半……薄薄的嘴唇帶著稍涼的溫度,貼上了他的,揉合了金髮男人身上特有的氣息與雨水的一絲甘甜。它們是那麼冰涼,他幾乎不敢去猜想對方在寒冷的冬雨中站了多久才等到自己。 榮恩覺得自己該推開對方,再朝那張蒼白的臉頰賞上一拳,好停下這荒謬的展開,然而他的手卻不受控制般地抓住了金髮男人的黑色大衣,把對方拉朝自己拉得更近更緊,好讓自己能夠回應這個親吻。 細如棉絮的雨絲變成種子大小的雨點,多變的天空好像終於下了決定,要把雲端上所有的水份都傾倒而下,雨變大了,穿過髮絲間的小縫,打在頭皮上,有點疼,被他緊緊揪著的黑色大衣也變得又濕又沉。嘩啦嘩啦的雨聲和騰騰的水氣模糊了聽覺與視覺,但此刻的他只是品嘗著金髮男人給予自己的吻,時隔多年,他終於吻到了年少時朝思暮想的這對雙唇。 它們比想像中的還要更柔軟,也還要更有力量。榮恩閉著眼睛,全憑觸覺去感受金髮男人的存在。對方含著他的唇瓣,微微拉扯,彼此的鼻息混作一團,帶著幾分喘意,就連雨水也澆不散,於是他也對金髮男人做出一樣的事,輕啃,慢咬,一些雨珠趁著空隙滾落到了他們的嘴裡,與唾液融合。 終於,綿長的吻伴隨著依依不捨,結束在其中一方退開了下顎的時後。雨水把榮恩整個人都打濕了,濕漉漉的劉海貼著他的額頭,又黏又噁,他睜開眼睛,抬起目光,看到對方頂上淺色金髮也淋得濕透,變得比原先還深的暗金色。 親吻的感覺意猶未盡,他人唇瓣壓迫著自己的觸感還殘留在舌尖。榮恩抿了抿嘴巴,吐出了一串氣音:「……你有病嗎,馬份?」 即便雨聲那麼吵,對方還是聽見了他說的話。跩哥的嘴角微微揚起,擺出了一個嘲弄的笑容:「好像你剛才沒有回吻一樣。」 「你知道這樣做是沒有意義的。」他說,假裝沒有發現對方取下了婚戒,是否意味著什麼,「你結婚了,我也是。」 「別裝了,衛斯理,」可是對方並不贊同他的話,語氣裡甚至還有點諷刺的成份:「打從我又重新見到你的那一次,我就知道你和我想的是同一件事。」 雨水蒙蔽了人類的視覺、聽覺、觸覺,或許還有理智與思考。他就像一個自願踏上祭壇的祭品,在享受被撕碎的扭曲狂喜前,做出最後的掙扎:「你的妻兒在等你回家。」 「那麼你的呢?她們也在等你回家嗎?」金髮男人僅僅用了簡單的一句話,就打破了他最後的那道防線。 年輕的馬份當然不知道妙麗帶玫瑰回娘家的事,這只不過是對方一貫愛用的試探手段,他再清楚不過,卻還是為此觸動了。榮恩不再反抗,他抬起眼睫,看向那片無垠的灰色大洋,沒理會雨珠落在眼窩邊的鈍疼,任由它們滾落到自己的睫毛上,隨著眨眼的動作被甩落。 金髮男人回望他,那些不再言敘的情感於灰色的眼瞳中綻開,變成冬日最絢爛的光景,與年少的泡影交織。少年時期的跩哥?馬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年輕爸爸。青年跩哥?馬份站在他的正對面,與他貼得這麼近,兩個人都濕答答的像是在黑湖游了一圈,冬日的低溫把他們給凍得不輕。 不論對方再怎麼樣看不起麻瓜,說麻瓜們的不是,也得承認在這種情況下,麻瓜世界的存在簡直再好不過。 他們不能去破釜酒吧,老闆娘漢娜?隆巴頓是霍格華茲的老同學,還尤其喜歡小題大作,所以麻瓜的便宜旅館就成為了首選。它們不像大酒店那樣華麗,牆壁單薄,隔音差勁,甚至沒有個像樣的大廳,但也絕不會有人在看見兩個濕成一團的男人時,用好奇的餘光偷偷打量,櫃台的從業人員甚至沒有多理睬他們,簡單地登記了名字,收了錢,就把鑰匙交付到他們的手上了。 小旅館的電梯壞了,貼著正在整修的牌子,於是他們狼狽地爬上樓梯,在髒兮兮的地毯上留下四排凌亂的濕腳印。當榮恩拿著鑰匙對著鎖孔的時候,金髮男人早已按耐不住地撥開他濕淋淋的髮尾,在他的後頸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他渾身都起了疙瘩,伴隨著興奮的顫抖,差一點就要把鑰匙給摔到地上。 花了比平常要多了一倍的時間才打房門後,他才想起他們是兩個巫師,早該舉起魔杖念聲『阿咯哈呣啦』,然而被情慾給沖昏的頭腦早就把基本常識給拋到九霄雲外。老舊的門板被砰地一聲甩上,上面鑲著的金屬握把似乎快要被震壞了,晃了兩晃,但誰還有時間管它呢? 他們邊往床的方向走去,邊替彼此脫衣服。濡濕的布料比乾爽時還要難以扯弄,於是他的動作變得有點粗魯,先是對方那件厚重的黑色大衣,然後是領口上繁複的金屬領夾,再來是那條銀色的領帶;對方的工作也不輕鬆,厚夾克剝起來的時候會卡著手肘,所以他只好在對方拉扯衣服的時候抬起手臂,好加快整個進程。 被褪下的衣服全被扔在房間的短毛地毯上,乍看下比走廊上沾滿泥沙的舊地毯好上那麼一點,吸了水的衣服沉沉地把短毛給壓扁,一路延伸到床鋪的位置。榮恩的牛仔褲被扯下,正好丟到了對方的襯衫上,他踢開鞋子,仰躺在乾淨的被單,半個身體陷進床墊之中。 跩哥的雙膝跪床,弓起背,由上而下俯視著他,手指還不停地在撫摸他的嘴唇,榮恩等得不耐煩了,索性一把壓住對方的後腦勺,拉著對方與自己擁吻。他的指頭插進了男人變得半乾的淡金髮絲間,而對方也捧起了他的頭,手指穿梭在他捲曲的紅髮裡,帶著一股急切的方式搓揉他的頭皮。 他們互相舔吮,從唇嘴唇到牙齒,從鼻尖到人中,一個一個的吻落在面頰、剛冒出青鬍渣的下巴、吞嚥時上下跳動的喉結,然後是鎖骨,胸膛,腹部,一路向下,來到平角褲前。 金髮男人惡作劇般地勾了勾榮恩的褲腰,讓它因彈力回到自己身上,發出清脆的拍擊聲,這成功地引起了他的不滿。於是他也不甘示弱,毫不留情地扒去了對方的最後一層遮蔽物,直到兩個人都完全赤裸。 這是榮恩第一次和同性做愛──同時也是他第一次和妙麗以外的人發生關係。就算對方已經用了手指替他做過擴張,在初次被進入時,仍然疼得難受。用來排洩的部位被當成歡愛的器官使用,確實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那股異物感。可隨著跩哥一次又一次地抽送,他的身體漸漸感到放鬆,並且開始習慣起另一個人的動作。 他們的手指扣在一起,交換了無數個親吻,床鋪在他們身下發出嘎吱嘎吱的怪響,似乎隨時會崩塌,正如他們的道德與良知,還有各自的人生,都一片片地塌落了。 剝落的天花板,捲起一角的壁紙,泛黃的燈罩……木床的噪音蓋過了遠方麻瓜青少年的叫囂,房間內的暖氣嗡嗡響著,他喘息,金髮男人也是,那頭半乾的金髮因汗水再次濕潤,幾粒汗珠落到了榮恩的身上。 最後,他在對方的一個衝刺下被插到射精,至於那個伏在他身上的男人,則又進出了好回,才掏出陰莖,擼了幾秒,把精液全都噴到了榮恩的腹部上。 完事後,金髮男人翻了個身,躺到他的旁邊。他們都陷入了性事後的饜足狀態,誰也沒說話。喘息平復了,床鋪不響了,外頭麻瓜青少年們的爭吵頓時變得格外清晰,不一會兒,遠方傳來警車特有的尖銳響音,伴隨幾聲吆喝,然後那群少年就統統安靜了。 「你可能不記得了,」靜默一段時間,年輕的馬份成為了先開口的那個人,「其實畢業後我們還見過一次面,在魔法部,你還在正氣師局上班的時候。」 榮恩撐起頭,狐疑地挑起眉毛,「有嗎?」 「你和格蘭傑在說話呢,誰都看得出來是一對熱戀期的情侶,」金髮男人笑了一下,更像是個自嘲,「那會兒,我們的目光對上了。」 「喔。」他應了聲,忽然頓時失去了打探的興趣,畢竟榮恩沒想到對方會在激情過後提起她的名字。想及他的妻子,還有他不滿一歲的女兒,一股負罪感自胃袋油然而生,沿著他的血管,攀上了肌膚的每吋角落。 「不過,你很快就別開了視線,繼續對她傻笑,」但是對方似乎對此毫無所覺,仍然自顧自地說著:「於是我就想,我不想再看見你了,最好永遠都不要跟你碰面。」 他沒作聲,手指摳著床單的一角,內疚的浪潮撲天倒地而來。榮恩忽然希望手邊有什麼東西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讓他這股懊悔之潮中逃離,不至於窒息。 「但是這次不同,你的眼神出賣了你,」金髮男人頓了頓,指出:「你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瞧,就好像期許有什麼會發生,」接著,年輕的馬份發了個鼻哼,「所以我猜你和格蘭傑之間也許出了點問題……」 兀地,榮恩從床上坐了起來,打斷了對方的話。他宣布道:「……我要回去了。」 金髮男人沒再說什麼,僅僅是瞇起眼睛,以一種略帶侵略的方式直直地望著他。他轉過頭,試著不去在那道牢牢緊鎖在自己身上的灰色視線,彎下身子,從地毯上撈起自己的衣服,就算不用特別下咒,房內的暖氣也把它們烘得差不多乾了。 重新把這些衣服穿回身上,榮恩扣好最後一顆鈕釦,淡淡地說了句:「沒有下次了。」 跩哥揚了揚嘴角,勾起一個不置可否的弧度。他沒有再與對方繼續交談下去,撫平了衣服上的皺褶,走下樓,確保坐在旅館櫃台的那個麻瓜看見了自己,才推門離開。 他不知道對方最後的那個表情所代表的含義,然而在當下的榮恩是真心相信,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一個星期後,妙麗帶著玫瑰回家了,似乎一切又回歸正常,但還是有什麼東西變得不太一樣了。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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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布于:2017-08-04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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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布于:2017-08-04 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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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布于:2017-08-04 09:18
更新啦好开心!!
纱大写的实在是太细腻了,看的时候脑子里全是电影画面一样~ 那段冰冷的吻看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美好细腻,两个人的心理写的真的太棒了~~ 一闪而过的肉~~吃的也是很香的~毕竟是俩人的第一次~~ 还有跩哥告白荣恩两次看他眼神那里真的还蛮虐跩哥的 最后跩哥邪魅的一笑出卖了荣荣哈哈哈,后面肯定还得拜倒在跩哥的石榴裤下噗~~毕竟你俩才是真爱!!荣荣就别想摆脱跩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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